云不染唏嘘不已,云溪不明白,她自然更不明白,突又想起一事,忙问:“宁公主当时是生下一对双生儿吧?那个男孩子,其实就是良妃的儿子,对不对?”
云溪微怔,随即缓缓点头。
云不染闭目轻叹,那么,那个面目苍白病人,确是她的兄长无疑了,当时两人一面之缘,这时候,却是阴阳两隔了。
这样的事,回想起来总是让人无端伤情,可是,却又无法忍住不问,莫说云不染,就连萧逸庭也是疑问满腹,毕竟,宁公主在孟的那些日子,与娘家大萧音信不通,无人知晓她的情形,而云溪却见证她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找了一个房间,云不染和萧逸庭两人对云溪轮番发问,让云不染意外的是,玉越竟也对宁公主的事十分在意,其急迫痛惜之色,令人动容。
云不染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玉越去白狐山缅怀的那个故人,是萧宁。
两人在北玉相识相知相爱,如果不是孟浪从中作梗,她定然是北玉的皇后,有了这段渊源,也难怪他会对大萧最艰难的时候,数次伸出援助之手。
“其实初到北玉之时,公主过得还算好,孟浪虽然卑劣,对她却很好,诸事照顾得也算妥帖,而公主为了大萧的百姓,亦是强装笑颜,只是,皇后路红袖是个不好惹的货色,自知公主怀孕后,便想尽方法陷害,唉!”
忆及旧日岁月,云溪叹息不止,“后来阿紫皇后也被掳来,听闻皇上吐血驾崩的消息后,痛哭不已,再后来,路红袖就将她们……她们自然是抵死不从……”
云不染垂下眼敛不出声,萧逸庭一张脸已冷若千年寒冰,眼眸之中满是仇恨之火,而玉越则把整个头都埋在龙案之上,肩膀微抽,竟似在哭。
云不染见过很多人哭,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哭泣,定然是难言的伤痛,才让一个成年人,一个历经磨练的帝王如此失态。
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她缓缓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良久,玉越抬头,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中。
“你是宁儿珍爱的女儿,便也是朕最珍爱的人,朕做这个皇帝,也做够了,从今天起,朕便陪在你身边,做一个好父亲,好好照顾你,也好慰藉宁儿的在天之灵!”
云不染微惊,正要说话,萧逸庭轻声开口:“国主大人,云丫头,她得跟朕走!”
玉越看着他,缓缓摇头:“你不适合她,再者,你已经有了蔓萝!逸庭,你自小即被后宫风雨浸润,你该知道,后宫是怎么回事!”
“她是朕姑母的女儿,换言之,她是朕的表妹,是皇祖母的亲外孙女,大萧才是她真正的家!”萧逸庭一字一顿的回答。
玉越叹口气,温和的问:“云儿,你想去哪儿?”
云不染不加思索的回答:“当然是留在北玉喽!北玉的钱那么好赚,我在这里有很多朋友,我回大萧做什么?再被人当病患关起来,拿毒药来害我吗?”
萧逸庭垂下眼敛,半晌,柔声开口:“云丫头,你不喜欢待在皇宫,朕可以帮你另建一座行宫,你喜欢朋友,就可以把他们全都带过去陪着你,你喜欢赚钱,在大萧也可以赚呀!你想做什么,朕绝不会拦着你!朕保证,有朕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伤害我的人,是你!”云不染剪断他的话头,萧逸庭嘴半张,无言以对,只是哀恳的看着她,他一向是个倔强冷硬之人,平日里多是一张冷硬的扑克脸,偶尔愤怒偶尔锁眉,但这样小心翼翼又无奈哀伤的神色,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云不染被他看得心里一酸,忙扭过头去,泪水盈了眼眶,她紧咬嘴唇将泪水逼回去,语气冷硬:“我不会回去的!”
萧逸庭怔怔的看着她,她却不肯与他的目光相对,良久,听到他轻叹一声,说:“好吧,你觉得快乐就好!”
他起身,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交在她手中,哑声说:“这只蝴蝶玉佩,朕是从南宫那里抢来的,现在物归原主,朕现在明白了,抢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云不染无声的接过来,玉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让她喉头一个劲发紧。
萧逸庭又摸索一阵,又从怀中取出一物,仍是往她手里塞,声音越发暗哑:“还有这枚珠子,是朕送给你的,被你卖掉了,现在朕还它给你,你若是不喜欢,别卖,也不要转赠他人,这是你的,你不要,便毁掉好了!”
“这枚珠子,我要不起!”云不染哽咽着把它又推回去,“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吧!你真正爱着的人是谁,你又许了谁不弃不离白首到老,你就把它送给谁,到现在,我也想通了,其实高阳说得很对,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从一开始,就错了,你心里最疼最宠的人是谁,任何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也看得很清楚,我要的爱,你给不起!所以,萧逸庭,我们好聚好散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泪水,一滴滴的滑落,落在嘴角,又苦又咸,云不染仰起头,缓缓的走了出去,那枚珠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形,惶惶然落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后,终于静止不动。
萧逸庭没有动,也没有去捡那颗珠子,任由它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无望的躺在那里,稍顷,他也缓缓走出了屋子。
玉无痕站在一支红灯笼下等着云不染。
但是,他没有等到云不染,反而等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宫女。
再寻常不过的装束,就跟这皇宫里的每一个宫女一样,葱绿衫撒花裙,只是,脖间一串翠绿色的翡翠项链看上去价值不菲。
“站住!”玉无痕淡淡的唤住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清王爷,奴婢是您府上的!”宫女轻笑着抬起头来,雪肤浓眉,尖而俏的下巴,倒是个美人儿,只是,年龄稍长些,一双眼睛也似有些诡异,或许是被那翡翠所映,一双眸子竟泛着幽幽的绿光。
“本王府上,素来没有女人,你到底是谁?”玉无痕淡漠的问。
“我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带给王爷什么消息!”宫女笑得柔媚。
玉无痕冷哼一声,回:“有话就说,别装神弄鬼!”
“王爷可知道,什么叫锦心绣口?”宫女侧头问。
玉无痕眨眨眼,不作任何回应,那宫女也似并不打算等他回应,很快又自顾自的说开了。
“锦心绣口,原是指女子心思玲珑剔透,为人乖巧可喜,我瞧着这宫里头,也只有王爷的母妃锦妃能当得这四个字,听说,皇上也曾亲笔书下这四字,送与锦妃。”
宫女说完,看了玉无痕一眼,玉无痕仍是那幅清淡的面孔,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她轻笑一声,继续说:“不过,到了皇后烟露那里,锦心绣口这四字,就变成了一种刑罚,听说这刑罚是拿绣花针一点点把人的嘴缝上,再拿着大号的绣花针往这人的心口上扎,直扎得这人痛号而死,是为,锦心绣口!”
玉无痕面色微变,双手不自觉攥成拳状,鼻翼亦轻轻翕动,但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宫女便笑说:“素闻清王爷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看来,名不虚传,只是,如果我说,锦妃当日便是受了这锦心绣口之刑而死,不知清王爷会作何感想呢?”
“你胡扯!”玉无痕一把扼住那宫女的咽喉,恨声道:“本王这就抓了你,去大理寺法办!”
“王爷抓了我,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了!”宫女虽然受制,却无丝毫惧意,轻笑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锦妃死时,皇上为何不准王爷去看尸体就匆忙下葬?而烟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吧?”
玉无痕低低的喘息着,手却一点点松开了。
“如今皇上就要将皇位交给太子无忧了,王爷若还处于沉睡之中,只怕免不了又像乃母一样,死于无尽的痛苦与愤懑之中!”宫女不动声色的加重语气。
玉无痕心中虽然伤痛至极,面上却又是风波无痕,他哑声道:“你跟本王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是想本王与太子一争,你好得享渔翁之利吗?”
“瞧王爷说的,我一个女人家,要江山何用?但是,我既将这样机密的事说与你听,自然也早要讨些彩头的!”宫女看着他,“说起来,我要的这个彩头,与王爷也很有利呢!”
玉无痕冷冷的看着她。
“我是想让王爷娶了云不染!”宫女笑嘻嘻的说,“我瞧着王爷也对她颇为心动,不是吗?”
“我娶她,于你有什么好处?”玉无痕冷冷的问。
“你娶了她,萧逸庭就会很生气很失落喽!能让他生气失落抓狂,就是我的好处。”
“你还真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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