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情相当不好,当然,换了谁,遇到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什么叫谋逆?谋逆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杀皇帝,打小儿受尽欺凌的皇帝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他暗暗的想,或许,是他真的太纵容皇后了!
皇帝满腹心事的回了自己的寝宫,云笙也耷拉着脑袋走进重笙殿,一直翘首以待的云不染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底不由一沉,将他拉到隐秘处,便急急的问:“怎么了?事儿没成?”
云笙抬头,少气无力的看着她。
云不染叹口气,难掩心中的失望,但她还是温言安慰云笙:“好了,没成就没成,咱们再作计较,你饿了没有?我吩咐小厨房去给你做些吃的!”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云笙忍住笑,扯住她的衣袖,嘴扁了扁,一幅要哭的模样,云不染轻哧一声,伸手将他揽在怀中,低笑说:“哟,这多大点事儿呀,瞧把咱们太子爷愁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日后你可是要治理天下的一国之主啊,这动不动就哭鼻子,可怎么好?”
云笙被她搂在怀中,只觉一股幽香扑鼻,再看云不染,虽然白发如雪,做的还是珍娘的打扮,但隐在那篷白发里的双眸,却仍是黑幽清澈,此时正似两弯月牙似的弯着,说不出的温柔好看,他的一颗心突然一荡,扑通通的跳了起来。
这样陌生又突兀的感觉令他立时面红过耳,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开来,可心里竟然百般的舍不得,竟不自觉的又往云不染的肩窝处蹭了蹭,云不染哑然失笑,伸手轻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好了好了,笙儿乖啊!”
她说这些话时,倒是再自然不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初见云笙时,他便是一个瘦弱的半大少年,骨架还没有长成,却拼死护她清白,令她心疼不已,平安回宫之后,自然对他百般宠爱,视若亲弟,后她遭风蔓萝陷害,远走北玉,云笙亦不离不弃,两人虽无血脉之亲,但这份情意,倒比亲姐弟还要深厚,现在她又扮了珍娘,是云笙的义母,自然也就要拿出义母的慈祥亲和,演得太过入戏,倒真把这俊俏的少年当成自已的孩儿了。
她这厢一径软言细语的安抚,云笙却有些想入非非,窝在她怀里赖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四个婢女掩嘴笑他,这才满面通红的直起腰来,云不染对着宫人们乐呵呵的笑:“瞧着吧,都是太子爷了,还要撒娇,也不怕人笑话!”
云笙自顾自笑了一阵,等宫人们散了,这才挤眉弄眼的附在云不染的耳边说:“云姐姐,事儿成了!”
“嗯?”云不染没有听清。
“我说,那事儿,成了!”云笙眉开眼笑,“方才,我是逗你玩呢!”
云不染愕然,随即柳眉倒竖,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竟然戏弄本宫是不是?我看你是皮痒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她捉住云笙的手,抄起一根戒尺,照着他的屁股抽了几下,云笙捂着屁股又笑又跳,嘴里嚷着:“义母饶命,孩儿再也不敢了!孩儿以后一定把义母的话当成圣旨,义母让我朝东,我绝不敢朝西!”
云不染轻哧:“少在那里诓我我!你这张嘴儿,滑得跟那泥鳅似的!还不快跟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云笙倒坐在椅子上,朝外面觑了一眼,压低了嗓门,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云不染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问一句,说到紧张刺激处,两人俱是眉飞色舞一脸窃喜,却又不敢大笑出声,只能掩着嘴儿捂着肚儿在那里窃窃私语,倒真成了两只快活的老鼠。
与他们相比,此时的万清和温鸾喜,则像两条被晒在岸上的死鱼,两人俱是垂头丧气,自从太子回归,她们的日子,每一天每一时都在走着下坡路。
万清心疼自家兄长,自回宫后便红着眼儿瞧自己的手,她就是用这双手,亲手杀了她的兄长亲人,虽然在大金屋已草草洗漱,可指甲缝里仍一弯紫红的印记,她双手颤抖着号啕大哭,直哭得眼泪鼻涕抹得到处都是。
“母后,你别哭了行不行?”温鸾喜烦躁的叫。
万清呜咽:“鸾儿,那是你的亲舅舅啊!母后亲手杀了他啊!我现在一想到他看我时的眼神,我的心,就疼得受不了!”
“那又怎么样?”温鸾喜冷哼一声,“舅舅谋逆,他该死!”
“你在说什么?”万清跺脚,“你舅舅哪有那个胆子?你看不出来吗?那帮乱民,可是被人指使,专门来陷害他的!”
“我当然看得出来!”温鸾喜生气的叫,“我探知了名薄,便命人去捉拿那群乱贼,可他们却逃得无影无踪,若没有人在背后运作,那帮穷鬼怎么会有这样灵敏的反应?可是,我知道又能怎么样?那两根金柱上的盘龙,不是舅舅所为又如何?被皇上当场捉到了证据,便是身上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这事是由乱民所起不错,可是根儿却是在舅舅身上!他若不是自已作孽,又怎么给人捉到了把柄,加以利用?我早就让你警告过他们,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多少收敛一些?想享受怎么不行,非得建个大金屋让人说三道四?今日之死,可不是他自个儿找的吗?”
温鸾喜一通疾言厉色的讨伐过后,万清再不吱声,只暗暗落泪,温鸾喜叹口气,放缓了声调,说:“母后,事已至此,掉再多的眼泪也无济于事,舅舅左右是活不过来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要未雨绸缪,类似之事,再不能出现了!”
万清恹恹的看了她一眼,少气无力的说:“你老是说未雨绸缪,可到现在也没见你有什么行动,别人倒是一再相欺,今日之事,断然跟那死小子脱不了干系!他若不去逛什么庙会,又怎有这些祸端?依我看,那云不染压根就没在宫里,她是在外面和这死小子里应外活呢!”
“或许,是我猜错了!”温鸾喜垂下眼敛,“这死小子,是断不能留了!母后,你放心,舅舅不会白死,我这就让那小子,给他殉葬!”
……
初冬时节,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那雪花便如撕棉扯絮似的,漫天飞舞,整个皇宫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中午时分,云笙被叫去了皇帝的仁德殿,却原来是为太子请的太傅到了,要他前去拜见,云不染帮他换了一身得体的锦袍,云笙却皱着眉头说:“云姐姐,这下子可是要现眼了!”
“好好的,现什么眼啊?”云不染笑嘻嘻。
“太傅来了,自然要考考我的才情,可我耍枪打棒能行,要说论诗,却是腹内空空,连句工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可不让人笑话?”
云不染点头:“可也是,咱们太子爷可不能让人给比下去!”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帮你想个招,你瞧这场瑞雪,落得正是时候,我估摸着,太傅定要以以雪以梅作题来考你,我教你几首诗,你用心记下,说不定还能挡一阵子!”
云笙嘿嘿笑:“那太好了!云姐姐你才情过人,教我的句子一定艳惊四座,快说快说,我好好听着呢!”
云不染略一凝神,便将自幼烂熟于心的一些咏雪咏梅名句教与他听,云笙十分认真的默记,临了了,云不染又笑说:“再教你一首有趣的打油诗,好逗你父皇一乐!”
云笙记了一肚子的诗,再去仁德殿,便觉自信满满,及至到了那儿,果见殿内坐了许多人,一看便是些饱读诗书的大儒,温扬见他进来,便逐一作了介绍,云笙敛眉正色,礼数周全,引得赞扬之声不绝于耳,及至到一个银发老人跟前,温扬说:“笙儿,这位是伍先生,博古通今,才识渊博,为父特将他召来作你的太傅,你可要跟他好好学!”
云笙一揖到底,口里敬道:“云笙拜见师傅!”
伍先生忙将他扶起,捻须轻笑问:“太子入宫前可曾读过诗书?”
“倒也曾读过,只是,文理不通,还要请大师傅教诲!”云笙回道。
“太子过谦了!”伍先生说:“既已读过,那为师今日便出一题,考考你的学问如何,也要因材施教!嗯,这瑞雪兆丰年,便以雪为题作诗如何?”
“笙儿,你可作得?”温扬担心的看过来。
“回父皇,作不得好诗,歪诗倒也能作得几句!云笙献丑,各位别笑话就是!”云笙一听到以雪为题,心里就乐开了花,云姐姐就是云姐姐,料事如神,他装模作样的沉思片刻,便轻吟出口:“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众人一听,皆是交口称赞:“太子当真好才情!这诗立意深远,构思精妙,琅琅上口,当真是绝顶好诗啊!”
伍先生亦是十分惊讶,将云笙的诗句在口中默念几回,越念越觉满口生香,当下一揖到底:“皇上,太子才情过人,老夫只怕是教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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