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
凌风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是问她好吗?还是为那在记忆中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而道歉?是去一起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还是告诉她,今生不再错过?
话太多,事情太多,情绪太多,多到无从说起,无话可说。
在凌风的眼中,花解语在笑,侧着头,绽放着笑容,轻舞着罗裳,跳动着雀跃,好像那一个个封存在他身体里,无论是谁也不让触碰,谁也不让拿走的最珍贵。
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来,以掌心摩挲着那娇嫩的脸庞,颤声说道:“我们,再不分开了好吗?”
凌风在情绪的激荡下脱口而出的同时,脑海里闪过了一幕幕,有相识之后,无数次为了修炼,为了磨砺,狠下心肠别离;有死别之时,花解语凄美定格,无力垂下的皓腕在他的眼中,那熟悉的娇颜在含泪点头,泪是为开心而流,笑是满足的笑,仅仅不分离,仅仅在一起,就胜过了人间无数,什么都值得了。
凌风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平静了下来,那种为情绪所左右的颤抖声音不在,他留恋地摩挲着花解语的脸庞,深情地说道:“我们,再不分开了。”
话音落下,只有他一人听到,内心深处有一声叹息在回荡。
“嗯!”
眼前带着花解语容颜的女子重重地点着头,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凌风的肩膀上,仿佛是倚靠在了天柱上,那种无限安心与安宁的味道散发了出来。
凌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手环抱,揽向了女子的香肩。
“终究,不是……”
“哎~!”
太息一声,少年大宝的身躯一颤,眼中神采褪去,阅尽世间的沧桑不再,属于无赖少年的狡黠与灵动重新回归。
他转了转眼珠子,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两手还是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少女小莲的香肩上。
闻着少女的体香,感受到此刻的安宁,少年大宝忽然间觉得此前种种,又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侥幸,似乎冥冥之中,有着诸天神佛在保佑着他一样。
“啊~”
“我的糖人儿~”
少女忽然惊叫出声来,
从少年的怀中挣了出来,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糖人儿拿到了眼前。
“咦?~”
少男少女同时惊疑出声,拿在小莲手中的糖人儿哪里是此前少年大宝将其分拆成两半的模样,两个糖人重新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手拉着手,而是深情相拥。
这拥抱得如此的神情,乃至于两个糖人儿的身躯都彼此交融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完整的分开。
想要分开,便是支离破碎。
“你看,是天意呢。”
小莲满足地,珍惜地将糖人儿拿好,舒服地重新靠在了少年大宝的肩上。
大宝自然地将她拥住,贼忒忒地道:“那是,我大宝是谁,老天爷肯定站在我这边的。”
“我去好好学武,等你一年,然后我们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还有,劫富济贫!”
少年说得神采飞扬,少女小莲却没有如平时一样崇拜地看着他,无条件地相信他,而是以一种奇异地目光,从少年大宝的肩膀上向后看去。
在那个方向,离他们数百丈的地方,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怎么啦?”
少年发觉得异常,担忧地握着少女的肩膀说道。
“没~大宝你看那个人。”
少女一指那个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好熟悉,好熟悉,跟你很像,还有,感觉刚刚很近很近地看到过……”
小莲说到后来下意识地住了口,自己都觉得好笑,刚刚除了大宝外,哪里还有其他人?
“哦,我看看。”
大宝漫不经心地看去,随即摇了摇头,道:“很落魄嘛,
哪里我大宝英气十足,帅气无比,我是要干大事的,才不会跟那种人像呢~!”
“嗯!”
小莲深信不疑地点着头,重新把头靠在大宝的肩上,惬意、安心无比地发出了小猫儿一样的呢喃声音,只是那一个背影,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在她的心中驱之不去在远离大茂城的方向,走过土坡,越过灌木丛,里许左右,凌风的脚步越来越快,眨眼间就走到了所有人视线之外。
更没有人能看到,他周身热气腾腾,有白雾如水汽蒸发,仿佛不是行走在清凉的月华下,而是在酷暑烈日的午后顶着大太阳行走于旷野。
“啪~”
斗笠从中向着四面八方崩裂了开来飞碎。
“啪啪~
芒鞋的草绳崩断,赤脚踏在地上,芒鞋留在了上一步。
“啪啪啪~~”
棕毛蓑衣上不住地发出脆响声音,最终被凌风一甩,扔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中,凌风气息浮动,真元紊乱,仿佛有无数个堤坝,在这一刻决口于他的体内,无数道长江大河,于那五脏山川经脉河床中奔涌不息。
只有他的眼中,有恍然,有清明,有坚定,脚步不停,好像是要这么一直走着,走到世界的尽头。
夜渐渐地静了,唯有凌风的心中,有一个个声音,犹如鼓点般不断地敲打着,激起心湖中涟漪阵阵。
“见众生,众生见我,到头来,不过是两个字罢了!”
“聚散!”
“一切悲欢,一切喜怒,一切运命,到头来都不过是聚散二字。”
“有那为了虚无缥缈的志向而散,有那为了不得已而不聚且为自己所感动着……”
“一路匆匆而过,等齐备了,实现了,回过头来往往发现,心中最珍视的花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凋零。”
“聚散聚散,我等武者,乃至世间凡人,一切努力十倍苦心百般挣扎,为的应该是多聚而少散,而不是反过来,为了什么,而舍聚取散。”
“很多东西,逝去,就不再有!”
“哗啦~~”
凌风淌水而过一条吸满了月华而显得如同白练般的小河,感受到河水漫过了脚背,在小腿周遭打着圈儿,上一刻的流水,并不能造成这一刻的清凉感觉。
每一刹那,倏忽之间,就有无数的小水滴与他擦肩而过,再没有了交集。
不管凌风是踏步向前,还是止步不动,都不能挽留那流水,停下片刻的脚步。
流水如此,时光如此,命运更如此,时间与命运组成的长河在奔涌本息,渺小如人置身其间,亦只能随波逐流。
纵是人间之圣贤,又岂敢说能望断这条长河,再是极目远眺,再是目光长远,与那只能看见鼻前一寸,又有着什么差别?
“聚散,珍惜,世俗如此,红尘如是,天下亦如是。”
当凌风一步踏出了河流,最后的水滴顺着裤脚低落在河边青草上,压得它们弯下了腰来,就好像一个个负重蹒跚于时间与命运长河中的人一样“原来我错了,大家都错了。”
凌风在离开大茂城后,第一次止住了脚步。
“我们追求着什么,应当是为了更多的聚,更长久的聚,即便是在这个过程中,也不应当忽略了,忘却了,什么才是我们珍视的,在乎了,不要一时迷了眼睛,把那无意义的当成了一切。”
“当没有了这个聚,牺牲了这个聚为前提的所有追求,所有努力,所有奋斗,其实都是在对着虚空挥拳,到头来即便是战败了一切,也终究只是虚妄。”
凌风的双手垂下,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熟悉的纹路,仿佛都扭曲了一起,化作了一个个更加熟悉的人。
丑娘、大兄、石师、大师兄、花解语“我一直在努力,一个人承担着那些,承担着整个迷神天的存亡,为的,不就是保住这些我珍视的,在以后的岁月里,能没有灾难,没有痛苦,没有危险,没有烦恼地聚在一起吗?!”
“纵然登上九重天宇,历尽七苦八难,看遍世间繁华,也要牢牢地记住,我是为了什么而战,为了什么而
——誓~不~低~头~!”
一切幻影闪过之后,凌风仿佛重新回到了那迷神古碑之巅,以一己之力,面对域外群雄,誓不低头,与敌偕亡!
“无论是谁,都别想再破坏我珍视的一切!”
“我凌风,誓为此战斗到底,即便是战遍域外九界九天,也要战出一个大逍遥,大安宁!”
无法抑制地,强大的气息不住地从凌风的身上升腾而起,如山林火灾上空处的浓烟一般,似要弥漫整个天地,把一切都化成自己颜色。
“啊啊啊啊~~~~”
不由自主地,凌风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虚按在丹田处,一声长啸,远远传出。
这一声长啸,以及此刻凌风身上弥散开来的气息,恍惚间,都是一棵树牢牢地将它的根基扎在了土中,茁壮成长,因为对土地爱得深沉,故而能迎风而长,能护住一方水土。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凌风的气息不住地攀升着,泄露出来的真元把脚下大地震出了无数的龟裂痕迹,河水倒灌而入,仿佛是以水的颜色,标注出了大地纤细的脉络。
继而,大片大片的土地崩落入了河中,眼见着整条大河在飞快地变得宽阔,恰似凌风体内的情况,
若说,外界的变化,不过是一条大河的扩大,在凌风的体内,则是一片湖泊大泽,在转眼间向着海洋大跨步。
顷刻之间,凌风身上的气息之强大就超过了其巅峰时候,超过了后天地九层的极限。
他体内的真元,他的丹田,更是如汪洋大海一般,纯以量来说,别说后天境界,就是先天二三重的强者,太半亦不如他。
现在,凌风所缺的就是一道闪电,一道雷霆,轰落在这不住满溢而出的汪洋里面,重演创世时候,偌大世界第一个生灵诞生时候的景象。
到了那时,便是——先天!
凌风一次接着一次地深呼吸着,好像在他的胸腔和起伏的腹部里面不是五脏六腑,而是那个无底的山谷,不住地将狂风吞噬入内。
他的脸上,潮红之色愈发地明显,若是有人能凑近了看,还会发现在他的皮肤上,时不时地就会鼓起如蚯蚓般的筋脉,狰狞而扭曲,恍若有什么史前的妖魔,就要破体而出一般。
不是妖魔,对凌风来说,胜似妖魔。
一年多前,以香火愿力强行压下的天、地、日三大神将,属于他体内的三股强大力量再次暴动,化作洪流、天火、地震、狂风……一切天灾地变,席卷了整个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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