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韧性十足

这座高峰不知道高逾几万仞，浓浓翻滚着，恍若沸腾开水般的云层，竟然只在不到三分之一的山腰处环绕，仿佛矮了半截的腰带一般。

从三分之一处开始，整座山体就是终年不化的冰雪覆盖着，沉积不知道几万年了，厚达丈许，被压得结结实实的雪层之下，就是钢铁一般坚实的冰层。

这座摩云高山也不是单独的一座高峰，而是数座山头并起，遥遥相对，中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之头晕目眩，几欲一头栽倒下去。

凌风所在的这一座高峰，是其中最高的一处，更有一个奇景，为其他山峰所无的。

在他现在所站的地方之后，一大条凝结起来的冰河，从山峰最高处延续下来，一路向下，一直到被积雪所掩盖为止。

凌风所在的山巅上，若不是有经年不绝的寒风在凛冽吹拂，刮去了所有的积雪，也不会将这一条冰河奇景曝露出来。

徘徊在冰河之畔，凌风眺望而下，似在等待着什么。

双方似乎有着什么无言的默契一般，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上下，山腰处，一个金色的小点出现在雪地上，飞快地向上攀爬着。

“还是来了！”

“这头暴猿，倒是韧性十足。”

凌风看着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慢慢变大起来的龙魔金刚猿，摇头苦笑：“更是难啃得很，简直就是一颗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铜豌豆。”

这段时间下来，每一次交锋，严格说来都是凌风占据了上风，然而到了最后，不得不撤退转移，暂避锋芒的也是他。

无他，龙魔金刚猿的身子骨儿实在是结实得过分，这段时间凌风已然用尽了所有可以想到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看着金毛暴猿渐渐逼近的身影，凌风的脑子里不由得闪过了这些日子来双方交锋的一幕幕……

一处汩汩冒着气泡，散发着腐殖土恶臭味道的沼泽中，凌风手持人皇剑站在沼泽边缘，一脸的无奈之色。

沼泽中，金毛暴猿只剩下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犹自朝着凌风咆哮不止，以凌风的感觉，那咆哮声中似乎还带着讥诮的意味，就差喊着“你来啊，你倒是来啊，你能奈我何？”了。

凌风还真不能奈它如何。

千方百计，将这头暴猿引诱到了此处，以险招将其迫入了沼泽当中，趁着对方无法反抗，凌风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手段。

什么麒麟气劲，什么破天一击，怎样的剑势迫人，如何的剑招奇妙……到头来，也就是在龙魔金刚猿的身上留下了几个白印子，斩下了几根毫毛，其余的，也就是多出了挂在一张狰狞猿脸上的讥诮笑容了。

眼看着，龙魔金刚猿就要在沼泽中直没过顶了，凌风还是伤不得它，几次犹豫，终究没有把握，不想浪费了伤心一剑，只得任由其缓缓沉下去。

片刻之后，沼泽地上，一片平坦，只有汩汩气泡而出，再看不到暴猿的影踪。

要是换了其他的生灵陷入这种境地，凌风或许还会以为它死定了，换成了那头暴猿，他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果不其然，凌风才离开不到一刻钟，在离开沼泽地不下里许的一个地方，忽然轰然炸开，一头暴猿神元气足，仰天咆哮。

熊狼山脉的某处山头上空，滚滚浓烟，遮蔽了天日，偶尔有飞鸟慌不择乱地从上头经过，瞬间被熏晕一头栽倒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被烤熟了。

整座山头，尽成了火海，热浪辐射开来，连数里之外的灌木都为之蔫巴了下来。

这样的温度，这样的火海下，整座山头别想留下一棵植物，更不要想有一头生灵不被化成焦炭。

这把火可不是容易放的，凌风是想起了当初古神龙魔出世的时候，熊狼山脉区域曾有黑水涌出，遇火便燃，扑之不易，这才心生了一计。

在与龙魔金刚猿互相追逐中，凌风寻了个机会，找到了一处有黑水冒出的地方，采集了不少，再布置到这座山头附近，遍布易燃物的地方。

后来连番挑衅，将龙魔金刚猿引入了其中。

个中各种麻烦，如何掩盖气味，如何让它不会发现，如何在让它在火起时候不会第一时间逃跑等等，让凌风绞尽了脑汁。

最后无奈之下，凌风甚至亲身入火场，甘冒奇险与金毛暴猿纠缠了片刻，这才成功实施。

结果呢……结果呢……

大火烧山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一开始还能听到暴猿怒吼声音，看到它的身影在火海中乱窜，后来却半点生息都听不到了，也没有见它跑出火海。

凌风正自高兴呢，“轰隆隆”一声巨响，成了焦土的山中一处大地爆开，龙魔金刚猿再次活蹦乱跳地蹦了出来。

远远看去，不知道是被气晕头，还是被高温给熏出了毛病，凌风甚至觉得那头暴猿的精神更好了，毛发更闪亮了，除了被黑烟沾染到的狼狈之外，简直比刚进火场还要好。

凌风那个时候简直差点没有被气晕过去，尤其是在看到金毛暴猿精神抖擞地分辨出了他的位置，快步追赶过来的时候，尤其如此。

遇到这种对手，凌风简直想死！

想到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凌风直有晕眩之感，在旁边冰河倒映出来的他的身影，看起来也有几分摇摇欲坠。

“快一个月了吧？”

凌风掐指算了算，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之色。

本来绕道熊狼山脉，是为了解决青山镇鬼屋事情，也为了能顺便回紫岩城看看自己的亲人恩师什么的。

可是现在呢？其他就不用说了，能不能从这里脱身都是难说的事情。

“总不能把这家伙引出熊狼山脉去吧，那非得天下大乱不可，不知道多少强者要死在它的手上，才能用人命把它给堆死？”

凌风下意识地用脚踩了踩地面，心里面把祸水东引的念头去掉了，这点底线，他还是有的。

下面那头暴猿也有它的底线，兴许是有过什么阴影，在踏上了雪山之后，它招牌似的大吼声就不见了，堪称屏气敛息地往上爬着。

过了一盏茶功夫上下，一只毛茸茸的金色爪子，搭在了雪域之巅的边缘，“嘭”的一声，大块的冰雪崩落，龙魔金刚猿借力跃上了山巅。

凌风看着它这么庞大的身躯，犹自有如此敏捷的动作，不由得叹为观止。若不是因为这一点，即便是它刀枪不入，真心是一个铜豌豆，凌风也有一百零八种手段可以摆布它。

即便是现在，经过这段日子的交锋，那头暴猿对凌风也是警惕心十足。

在攀上了雪山之后，它下意识地要擂动胸口，紧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拳头砸在胸膛上的时候轻柔无比，简直是堪比抚摸的动作。

眼看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龙魔金刚猿松了一口气，冲着凌风挥了挥拳头，好像是在说：“你休想再骗我。”

挥舞完了拳头，它也没有直接朝着凌风冲过来，吃亏吃多了，也让这头暴猿给吃出了谨慎来。

它先是转动着硕大狰狞的头颅，东张西望了起来，只见得在这雪域之巅，白茫茫一大片，一眼既可望穿，什么都隐藏不下来，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思。

紧接着，暴猿小心翼翼地用脚踩了踩地面，随着一震脚的动作，周遭压得结实的积雪大地齐齐颤动了一下。

“真是学精乖了这头暴猿。”

凌风看到它的动作，不由得就有些头疼，“再想让它中招，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对面，龙魔金刚猿试探出来地面没有问题，顿时就松了一口气，看向凌风的血红双眼中，目露凶光。

它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凌风，现在的龙魔金刚猿哪里有寻常时候暴戾狂躁的样子，说不出的谨慎小心。

凌风眉头一皱，凝望了这头暴猿一眼，忽然开口喝道：“等等！”

“等等！”

金毛暴猿抬头，眼中凶光不改，逼视向这个纠缠了大半个月，让它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的老对手。

这段时间来，凌风与其动手固然是机巧百出，却少有废话的时候，凌风他再怎么喜欢攻心，对妖兽也不至于用这一招。

这会儿，听到凌风开口说话，暴猿倒是有了几分好奇，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

“我说猿兄……”

凌风微微一笑，道：“你，听得懂人话吗？”

龙魔金刚猿先是一怔，继而暴怒，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凌风嘶吼着，再顾不得会不会引起雪崩了，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它要是会说话，直接一口就喷了过去：“什么叫听得懂人话吗？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身为古兽，你要是连这点灵性都没有，那趁早重新投胎算了，省得浪费粮食还污染了环境。”

凌风这会儿倒有点化身毒舌的意思，这说话的语气，赫然是向着安胖子这小子学的。

安胖子要不是想从对方身上赚钱的时候，其他时候说话能生生把人呛死。

金毛暴猿现在是一点听凌风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怒到双眼充血，额前一撮白毛都竖了起来，就要扑杀过去，将凌风力毙当场。

突然，凌风好像是掐住了它动作的节奏一般，又是一句话夹杂在凛冽寒风中，传入了龙魔金刚猿的耳中。

“我知道你的来历！”

“嘎吱~”

龙魔金刚猿脚下结实的冰雪错位，那是突前又顿止的力量碰撞，生生扭曲错位了脚下冰雪。

它停在原地，以一种人性化的诧异、惊疑、不信的目光，望向了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