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真心话,如果没有这两人分担,凌风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醉死在某一个大水缸中。
这个时候距离几个大水缸不远,他能清晰地闻到里面浓郁的酒香,都是陈年佳酿,完全足够醉死人的那一种。
“哦,你不用找了,他们都回去了。”
厉媚儿拉着凌风,来到了其中一口大水缸面前,继续说道:“暴锤要去继续经营他的铁匠铺,还准备以后再不让他家的孩子习武了,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就开着铺子过活吧。”
“嗯?”
凌风本来苦着的一张脸顿时散开了,神色有几分沉重,他能感受到暴锤那种心死般的沉痛。
犹记得,在某次喝酒时候,暴锤还醉态可掬地说道,以后要让他的儿子也挥舞大锤,加入血刀,补上他老子留下的缺口。
俱往矣!
“宁武呢?”
凌风若有所感地问道。
话问出口后,他望着厉媚儿的眼睛,隐隐感觉到这又不是一个能让他轻松欢笑的答案。
厉媚儿若无所觉,淡淡地道:“宁武他放弃了,他不会再当一个武者。等伤势好了后,他就准备来十里香,跟小环一起经营这家店,时不时地再到暴锤的铺子里帮帮忙。”
“娶个寻常的媳妇,过普通的生活,早早听着鸡鸣起床,晚晚伴着家长里短入睡,世上再无大盾宁武。”
无法言说的悲戚感觉,涌上了心头,凌风不觉间把双手按在大水缸的边缘,不再觉得那些酒看上去那么难以喝完了。
“好在姐姐还有你啊。”
厉媚儿拍着凌风的肩膀,然后双手一扒,把凌风的手从大水缸上扒开,口中道:“姐姐要跟你喝个痛快,补上昨天的份,你不要跟姐姐抢酒喝。”
话说完,她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水缸里,“汩汩汩”气泡冒出来,大水缸中美酒不住地下降着片刻后,当厉媚儿从大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她笑着说道:“怎么样,姐姐厉害吧!”
凌风凝望着她的眼睛,她的语笑嫣然,从中仿佛可以看出某种纯净,某种彻悟。
“很厉害!”
“也很漂亮。”
凌风由衷地赞道。这个时候的厉媚儿,美丽过此前所有的光阴里,那种饱经了沧桑后方才有的纯净,胜过了婴儿的干净感觉。
“小弟你又调戏姐姐?!”
厉媚儿一双美目睁大,随即两人都想起了初见时候,那个尴尬的拥抱,齐齐放声大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喝,一路笑,一路说,七口大水缸,一口口地见了底。
“凌小弟,你知道吗?姐姐也有很笨很蠢很傻的时候,如果不是无情老大他们,姐姐早就让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你知道吗?姐姐很漂亮的,老是惹很多麻烦,每次都是大家一起操家伙上,然后踩着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大笑,喝酒。”
“你知道吗?姐姐曾经喜欢过无情老大的,只是无情老大他只喜欢他的红袖,还笨到不把人娶回家!”
“你知道吗?疤脸那个傻瓜曾经喜欢过姐姐的,他想了好久不敢跟姐姐说,竟然去找暴锤问主意。暴锤是个大嘴巴,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姐姐气得把那个傻瓜灌得大醉……”
厉媚儿说的是醉话,还是回忆,亦或是缅怀,凌风不知道。
他只知道,厉媚儿就是这么一路喝,一路说着,脸上始终挂着纯净的笑容,解脱的笑容,到了这个时候,凌风才真正出松了一口气,知道她终于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厉媚儿,只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来纪念那些逝去的兄弟,过去的岁月,而不会再是自暴自弃了。
凌风刚刚松了一口气,便觉得肩膀一沉,原来厉媚儿终于和他一起把最后一口大水缸给喝了个低朝天。
这会儿,她站都站不稳了,只得将大半个身子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依旧笑,口中仍然在说。
眼看着没酒了,凌风这才暗叫侥幸。
厉媚儿到底没有从宁武和暴锤两个醉鬼那问出详情,不知道他们昨日喝的是五仙酒。这七大水缸的寻常美酒固然醉人,可把水分蒸腾出去,只留下酒精,到底还是能支撑得住。
要是换做醇得不能再醇的五仙酒,那么别说是醉了,撑都给撑死了。
“好了,没酒了,媚儿姐我扶你去休息吧。”
凌风扶着厉媚儿,向着房中走去,院子中只剩下倾斜了的夕阳,空荡荡的大水缸,以及孤独的风儿在呻吟。
房中,凌风把厉媚儿放到床榻上,盖上了被子,正想去取个脸盆装点热水,给厉媚儿洗个脸什么的,不曾想他刚刚要直起腰,厉媚儿胳膊一伸,就揽住了他的脖子。
“呃”
凌风本以为她是醉里胡乱伸手,正想要把她的手打开,一低头却正好对上了厉媚儿水汪汪的眼睛。
一对上这对眼睛,感受到其中的媚眼如丝,凌风毕竟不是真正未经人事的少年,哪里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照映入房中,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朦胧而暧昧的色彩。
恰似红烛昏罗帐,旖旎气氛自生。
沉默了稍顷,凌风只觉得口干舌燥,还是把手搭在了厉媚儿的胳膊上,把她的手臂打开。
床榻上,厉媚儿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这个时候,凌风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媚儿姐,知道我是谁吗?”
凌风的眼中带笑,语气却是认真的。
厉媚儿先是一怔,继而眉眼间尽是笑意,伸出双手来环抱着凌风的脖子,同样以认真的语气回答道:“姐姐知道你是我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吃姐姐豆腐的小弟。”
“不是无情老大,是姐姐最爱的小弟。”
凌风的眼中,同样浮现出了笑意,衣袖一挥,劲风过处,窗户与大门齐齐关上。
同时在房中显得稍稍昏暗了下来后,他再是屈指弹了两下,两点火星飞出,点燃了床榻旁边的红烛。
随后,凌风俯下了身子,毫不犹豫地衔住了厉媚儿娇艳欲滴的红唇,贪婪地吸吮着两个人彻底滚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不需要语言,不需要交流,只有最本能,最纯粹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一件件衣服,一件件物品,被他们从罗帐中抛了出去,带起阵阵风儿,引得红烛火光摇曳,明黯变幻间,俨然如梦幻一般。
这一夜,红烛彻夜燃烧,泪痕点点;
这一夜,罗帐整夜低垂,呻吟声声。
第二天,晚风吹夕阳。
房间中,厉媚儿头发凌乱披散开来,半遮半掩间更显得人如玉,眼儿媚。
她枕在凌风的手臂上,正以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目光望着凌风。
“媚儿,怎么了?”
凌风望着经过滋润,显得人比花娇的厉媚儿,笑着问道。
称呼中的“姐”字,自然而然地省略掉了,这还是这一日一夜来,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对话。
过去的一日夜间,他们一直在使用着另外一种语言交流。
厉媚儿白皙的脖子,高耸的胸膛上斑斑或紫或红的痕迹,凌风肩膀上的齿痕,背上的指甲印,都是那另外一种交流方式的副产品。
“你在想什么?”
凌风话刚问出口来,就看到厉媚儿眼珠子一转,带着狡黠之色道:“我在想啊,我终于把你吃掉了。”
“……”
凌风眨了眨眼睛,“……吃掉了……”
他脸上的笑意是彻底的僵了,想了又想,都觉得这三个字对他的打击实在是不小,终于恶向胆边生,往身下一抽,床单顿时被撕下了一大块。
凌风将那一块床单展开到厉媚儿的面前,指着上面点点红梅花般的落红痕迹,笑着道:“媚儿姐,到底是谁吃谁呢?”
“哼”
厉媚儿看都不看一眼,道:“不就是第一次吗,总之姐姐我终于是把小弟给吃掉了,想了很久了啊。”
凌风张了张口,放下了那块床单,笑了起来,为了那句“想了很久”。
两人又嬉闹了一阵,厉媚儿重新靠在凌风的肩膀上,幽幽地说道:“小弟,你说姐姐要是哪一天走了,你会想念姐姐吗?”
“走?为什么要走?”
凌风眉头一挑,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厉媚儿搂得愈发地紧了。
厉媚儿是顺势往凌风怀里钻得更深了一些,一样用幽幽的语气说道:“小时候,姐姐开始习武的时候,就想着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行遍天下。”
“后来遇到了无情老大他们,他们照顾我,教我,大家一起出任务,一起喝酒,一起唱歌,姐姐就再也走不开了。”
“这几年里,姐姐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就告诉他们,说老娘不干了,我要去周游天下,看最广阔的草原,最无垠的大海,最茂密的丛林,最壮观的大河……”
“一直都没能说出口。现在,不用说了,说了他们也听不到了。”
“所有人都不在了,小弟你不用姐姐操心,你很快很快,就会成长到姐姐再怎么也赶不上的地步;
小环不用我操心,其实我知道宁武一直偷偷喜欢这丫头,他不会再当武者了,他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那个笨笨的小丫头明白过来。
暴锤他有个直肠子的媳妇儿管着,听说昨天回去后被揪着耳朵好一阵数落,她媳妇儿又大了肚子,他也不用姐姐操心啦。”
“真好啊!”厉媚儿在凌风的怀中,如小猫般呢喃着,“谁都不用我操心啦,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过我从小一直就想要的生活。”
凌风默然,他想起了昨日里,看到厉媚儿从大水缸里拔出来时候,脸上带着真挚纯净,自由自在的笑容,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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