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佩儿说这话的时候,怨气相当的重。
纪平不知道慕佩儿当年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将心比心,若是纪平处在慕佩儿的位置,遭遇了这等事情。纪平是绝对不可能这般隐忍,因为,纪平的人生哲学就是这般的简单,以牙还牙。对我好的,我永远记的;对我坏的,总要讨个公道。
纪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不曾经历这些,言多必失。他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平白无故地招惹不痛快。
“不说这些扫兴的,总之,王利群的事情,你继续按照你的步骤去做。暗地里,我会让慕家的某些人出来摘桃子的。到时候,如果你觉得他们的吃相太难看的话,嗯,就当是看戏吧!”
慕佩儿似乎已经想到了慕家那些人的吃相,多少年不曾在官场发出自己的声音,一旦得到这样的机会,指不定多么的丢人现眼。
纪平呵呵笑,道:“再难看,我也得受着不是?”作为一个小县长,纪平就算是有想法,有意见,也只能忍着,谁让他处在官场金字塔的底层。
慕家固然是主要势力在商场,但是,慕家依旧有人在官场,而且,位置比纪平这个小县长高得多。慕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纪平而言都是需要仰视的庞大存在。
慕佩儿嘻嘻笑了起来,道:“没事儿,你要是看不惯,想收拾就收拾,出了事情,姐姐给你兜着。在慕家,姐姐说话的分量,可是相当足的。”
“别,我还是老实点儿比较好。”
这年头,多一事,永远不如少一事。
纪平混官场也有不少的经验了,官场上,主动惹事找事的人,往往是麻烦多多。不管是何等人物,何等背景,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性子,在官场上都是要吃憋的。纪平对此颇有体会,若不是运气好点儿,纪平如今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蹲着呢。
“我发现,你似乎老了啊!”
“岁月催人老!”
“去,少来!”慕佩儿抬手挥了挥,“不过说真的,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啦。你才是一个小县长就这副心态,这般劳累,真无法想象,若是你再上了高位,岂不是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到了这位子,才知道这世上想做点儿事情,真的不容易!”
纪平长叹一声。他知道,诸葛亮是累死的。一直以来,纪平感觉诸葛亮真是活该。但是等纪平上位,才明白,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让下面的人帮你分担就可以的。关键是你的手下,要有能独当一面的人才。若不然,你不想事情搞砸,就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如今,纪平已经让姜山处理了很多事情,何媚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帮纪平分忧。然而,纪平手中依旧是没有人可以用。县政府办公室的王建东和崔新平,至今还是那副样子,尽管两人掌管了政府办公室,却始终不肯更进一步去帮纪平分担。这么长时间下来,纪平都已经不抱希望。
两人沉默间,办公桌上的电话传出了刺耳急促的铃声。
纪平抓起电话,就听里面传来焦急的呼声:“纪县长,我是苏琦瑜,出事了!”
“苏姐,别着急啊,慢慢说,出什么事情了?”
纪平接到苏琦瑜的来电,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苏琦瑜说出事了,他一下就想到了王利群的事情。
“在建的十字街人行天桥垮塌了一部分,有施工的工人被埋在了下面。其中有两个是姜局长送过来改动改造的混混!”
苏琦瑜的话语带着焦急,作为建设局的副局长,这种建设事故,她得到消息的速度比纪平这位县长都要快一些。如果被埋在下面的工人没有劳动改造的混混,她也不会这般焦急。这些混混出现在施工现场,是纪平主导的。如今出了问题,纪平必然要承当相应的领导责任。
“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十字街人行天桥,是阳川县最大的人行过街天桥。十字街是阳川县交通最为拥堵的一处地点,建设这个人行天桥的目的就是要缓解出行高峰期的拥堵问题。而今在建的部分桥梁垮塌,影响无疑是相当坏的。
且不说这其中的劳动改造的混混,单单是桥梁垮塌,就会有不少的人被牵连。
纪平挂断电话,扭头看向慕佩儿,道:“看起来,天公不作美,我怕是不能去参加柑橘产业园的奠基剪彩仪式啦!”
“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的。”
慕佩儿笑了笑,她明白这其中的关系。而且,慕佩儿隐隐感觉,这次的建设事故,只怕并不简单。
纪平主导的劳动改造跟一般意义上的劳改是不同的,这是一种与西方社区服务相似的改造。而在这个过程中,成了,纪平的功劳,出了问题,纪平就必须承担责任。
“我先去现场!”
纪平也隐隐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去面对之外,只能被动等待。如果这是有人针对他而采取的人为事故,那么,不用多久,针对他的那些后手就会一一发动。
又是一年春节到,当阳川县各个街道、乡镇处于过年的喜庆中时,纪平被免去了阳川县党委副书记、县委常委县长等职务,将在春节过后进入春城市市委党校青干班脱产学习。
纪平是悄无声息地离开的阳川县,除了少数的几人,根本无人知道他将要离开的消息。关于纪平的任免通知下达的时候,县政府机关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已经正式进入春节假期。
春节的喜庆,因为这一则通知,纪平没有半分的喜悦。
十字街人行天桥垮塌事件,最终定性为非专业人员的不当施工,矛头直指姜山送过去接受劳动改造的混混。
为此,不但是纪平要承担责任,姜山也被免去了县局局长的职务,成了县局一个可有可无的调研员。尽管依旧是享受科级待遇,只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姜山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阳川长途汽车站。
看着前来送行的何媚,纪平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成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何姐,怕是连累你了!”
何媚笑了笑,道:“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想,我对官场已经没有什么留恋啦。过了年,我会去创世能源,慕总给我开了高薪呢!”
纪平闻言一怔,这个,他倒是没听慕佩儿说起过。想来,这一定是慕佩儿暗中出手,为他解除后顾之忧。
纪平挠挠头:“那,可是要恭喜啦!”
“嘻嘻,小坏蛋,你先去春城,过些日子,我会去找你。其实吧,官场,真的没啥意思的,拼死拼活,比不过人家生得好!”
何媚可是有感而发。纪平这么快被免职,又在春节这大喜的日子接到通知,背后都是王利群在运作。而王利群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生在了一个好家庭?
纪平摇摇头,道:“何姐,多保重。我,先走了!”
经此打击,纪平内心虽然也是相当的失望,但却没有就此灰心丧气。官场如战场,战场上尚且没有常胜的将军,官场上,自然也不可能由不败的人。一时的失利代表不了什么,只要坚持不懈,不失去希望,总会有成功之日。
春城市,是南省仅次于省会明市的一所城市。而论地理位置,春城市比明市更适合作为南省的省会,这是一颗位于南省核心的明珠。近些年,南省发展战略的大布局,都是在以春城市为核心,辐射全省。
只是,像国内的许多大都市一样,一到了春节,市内都显得十分冷清。
华夏是一个农业大国,将近四分之三的农业人口。即便是许多的城市人口,到了这种节日,也都是要回到农村老家过年的。
走在春城显得冷清的街道上,纪平的心情一如这空寂的大街。本来,纪平是打算春节回家过年的,然而,这忽然的免职通知,让纪平根本提不起心情回家。当然,更多的是,纪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他成为县长的消息早已传回家中的情况下。
古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罢罢罢,终归是要面对的!”
看着街上那些欢快的行人,纪平仿佛忽然开窍,心结忽然就打了开。他如今已经被免职,未来的前途如何,他无从知晓。所以,隐瞒并不是合适的解决之法。
当下,纪平便把电话打回了家,将自己的情况作了详细说明。
“爸,如果还有人上门送礼,你就跟他们直说吧,就说你儿子已经被免职了!”
“平子,你,不会有啥事儿吧?要不,咱不当官了吧!”
纪父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本是一个普通的老实人。对纪平也没有多大的期望,只希望纪平这辈子能平平安安。而在官场上混,好官不一定就不会出事。当官,可是很有风险的事情。
纪平笑了笑:“爸,我没事儿。您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相信你儿子就是了,在官场,起起伏伏很正常。那位老人家,还不是经历了三起三落?”
“混小子,胡说什么?”纪父拔高了嗓门,“过年,真的不回来了?”
“嗯,今年就不回去了。过几天就要进党校学习,趁着这几天假期,去看看以前的老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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