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吧,正好,引蛇出洞!”
沈慎也笑了,他看穿了纪平的算盘。事实上,纪平也是如此打算,既然邓大鹏这么重要,那么就更要对邓大鹏下手,越是重要的人物,越具有威慑性。
耿定坤一瞧这两位态度,抬手一拍,道:“好吧,我这就回去部署!不过,这个事情,还需要市纪委的配合,单靠我们,有些难度!”
“我来联系!”
沈慎直接应了下来,这是他来阳川县的第一仗,也是他跟纪平搭档合作的第一仗,无论如何,必须来一个开门红。
纪平正跟何媚交待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电话嘀铃铃响了起来。
电话是县公安局长姜山打过来的,开口第一句,便是:“县长,出事了!”
“冷静点儿,什么事儿,慢慢说!”
“造锁厂的工人闹事,正朝着县政府方向过去,我的人被打伤了好几个,我正在带人赶过来的路上!”
姜山急啊,他本是准备通过造锁厂盗窃案件入手,将县局的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中,不曾想,造锁厂背后有高人指点,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那个被他待人抓回来的惯偷,死在了拘留室里。
“乱弹琴!”
纪平气急地挂断了电话。不过,纪平明白,这事儿怪不得姜山,要动造锁厂是他纪平批准的。而且,那些人并不是真的针对姜山,而是针对的他。整个阳川县,谁不知道姜山是他纪平的人?
“通知政府大院门口的保卫岗,如果有工人前来,不要阻拦,我们下去!”
政治,很复杂,是因为多数人喜欢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事实上,不管是政治还是什么,都是极简单的事情。就如亚历山大大帝剪开命运的绳扣,你要如何做,取决于你如何思考问题。
既然有人向他纪平出招,他若是不接招,岂不是让对方很失望?
造锁厂五百多号工人,此次出来请愿的并不是全部,也就是两百多人的样子。但两百多人密密麻麻走在一起,那股子声势可是不低。再加上喜欢看热闹的围观党、酱油党,县政府门口,很快便聚集起了将近千号的群众。
县政府大院的大门敞开,两侧站立着威严的武警战士,却没有阻止示威请愿的造锁厂工人的前进,反倒是排除人来维持秩序。
“我是县长,纪平,大家有什么问题,派个代表出来吧!”
纪平站在县政府大院的门口,微笑而不失严肃地看向面前那群情汹汹的造锁厂工人。
“纪县长,我们就一个要求,给我们一个公道。公安局逼供打死人,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人群中,一个看似忠厚的老者开口,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我可怜的儿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丧命惯偷的母亲当场跪了下来,哭天抢地。
“交出凶手,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让姜山偿命!”
一群人山呼海啸,那声音震耳欲聋。
纪平总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是换了一般人,面对这种场景,未必还能继续保持镇定。站在纪平旁边的何媚已经有些怯意,眼前那情绪激动的人群,似乎随时可能失去控制。而一旦这些人失去控制,他们将首当其冲。
纪平抬手,示意呐喊中的众人安静。
然而,群众的情绪这玩意儿一旦被激发出来,想要安抚下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简单地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从高昂的兴奋中瞬间平静下来。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几次三番的想要让人群安静下来,奈何一点儿效果没有,纪平也终于怒了。人与人之间,不管是什么身份,总要讲个你尊重我,我尊重你。纪平是县长,但并不代表县长就得受气,谁说县长就一定要大度能容?
“唧唧歪歪的,你们是老解决问题的,还是来唱大戏的?”
一番吼,现场闹哄哄的造锁厂员工都被纪平这忽然的改变态度给震住了,这样的县长,这样当官的,他们从来没见过。
“都给老子听好了,选三个代表出来,我跟你们谈。如果还是这样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别怪我这个当县长的不讲乡亲情面!”
此时,沈慎也接到消息赶到了现场。正听到纪平跟街上的混混一样说话,那一瞬间,沈慎有种被雷击的错觉,这就是他未来的搭档?
纪平站在那里,人不是非常高大,但在很多人的心里,那就是一座山,想要越过这座山,很难。而在这座山面前,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敬畏。
“怎么了?都哑巴了?你们是来闹事的?”
“纪县长,我们不是闹事,我们就是想要一个公道!”
“选代表出来,我给你们公道。但是你们也给我记住一点,做任何事情都用脑子想想,一窝蜂一样的来了,你们都是自发的,都是自愿的?别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里对人家感恩戴德!造锁厂是个啥情况,你们比我清楚,你们不想造锁厂好,老子不在乎。不就是一个造锁厂吗,大不了就是个破产清理,你们继续闹,闹到最后,统统给老子下岗。”
“别想用这种手段让老子屈服!看你们一个个年纪都比我大,咋办事都还不如我呢?我还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们看看你们,为了一个经常盗窃厂里资产的惯偷来请愿,我问问你们,他的死亡原因,查清楚没有?”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还有你这位大婶,你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你自找的,他偷盗成性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管一管?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我不知道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刑讯逼供,我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不是,你儿子盗窃国家财产的数额,也得照价赔偿。当然,就算你儿子是刑讯逼供,盗窃的赃物也得返回,损失也得赔偿,这是国法,这是天理!”
“今天,我不怕跟你们讲。我,纪平,草根老百姓出身,父母都是工人,我也没想着去偷去抢,我做什么,堂堂正正,凭自己的本事办事。我能为阳川县的百姓谋一分福利,我绝对不会让福利变成了八钱。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任何事情,都会解决,但是用正常的合理合法的途径,而不是这样的胡闹!”
纪平讲完话,站在那里,看着被他训得鸦雀无声的造锁厂工人,等待有人接口。
独角戏,纪平没那个兴趣。
既然要唱戏,总要有对手。而且,纪平相信,在这工人之中,必然有他的对手。一个惯偷的死,且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起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人在背后组织?
既然有人组织,那就少不得有人跳出来。
“这不公平,谁不知道你们官官相护!”
“就是,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天下乌鸦一般黑!”
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然而,却始终是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喊话,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响应。
纪平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道:“你们几个,不用喊了,看起来,你们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煽动者。是你们自己走出来,还是我让人请你们出来?”
幕后煽动者,这样的帽子一扣下去,人群顿时开始了分裂,七八个小年轻被孤立出来。
“你们不是我们造锁厂的!”
立刻有人认出了这些小年轻的陌生,喊了出来。
霎时间,不用纪平招呼,造锁厂的工人已经主动出手,将这些小年轻给抓了起来。
而更神奇的是,那哭天喊地的死者母亲,居然也开始偷溜。
“大婶,您着什么急呢?”
纪平拦住了这准备偷偷溜走的中年大婶,却不想竟是将对方头上的花白假发头套给扯了下来。
“我坦白,我交代!”
这被扯下了头套的大婶立刻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
如此一幕落在周围那些造锁厂工人的眼中,他们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被人当枪使了。而这些人,不管是什么人拍出来的,都是居心叵测。
警笛长鸣,姜山带着人终于姗姗来迟。
“姜局长,把这些人带回去,仔细审一审。注意,别再出问题。还有,那个惯偷的家人的工作,你去做一下。最后,我要那人的验尸报告,要快!”
“县长,那人是个孤儿,没有家属的,我也是刚知道的。至于死因,已经查明了,是中毒,氰化钾中毒!”
氰化钾,剧毒化学物,限制使用的。一般的人,根本搞不到。
纪平咂咂嘴,道:“查一查氰化钾的来源,这方面,你比我在行总之,尽可能快一点儿找出下毒的人。这是关键!”
“我明白!”
姜山又不是傻子,在他主导的案件侦查中,当事人被人毒死,如果不能查个清楚,他的仕途也就完了。甚至,这个县公安局的局长位子,也可能保不住。
聚集在县政府大院门口的人群终于散了,但是纪平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
造锁厂的工人能来一趟,就能来两趟。尤其是现在,造锁厂的厂长王鹏飞正在谋划着出境。南省鼎泰集团也在想着收购造锁厂,一旦收购成功,造锁厂的业务必定要重组,势必带来大量的工人下岗失业,他的麻烦也就跟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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