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技巧,要有悟性,有灵性。若不然,很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一如拍马屁,若是拍到了马蹄子上,那才是自找苦吃。
纪平给刘秀娥的大帽子扣上去,立刻让气势昂扬的刘秀娥受挫。主要是,她的话,的确是存在了漏洞。而这漏洞,偏被纪平给抓住了。
“刘经理,纪书记说的没错。我在玉兰大酒店吃饭,可就从来没有没付钱!”
徐琳坚定地站在了纪平的身后,给纪平以强有力的支援。
“就是,我也付了钱的!”
党政办又一个同志站出来,而这兄弟站在角落,典型的被排挤、不得志形象。
“是,是,纪书记,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但是,咱镇上,还有很多人没付钱。纪书记,俺们玉兰大酒店就是名字大气,其实也是小本经营。以前当家的要面子,但现在,我们孤女寡母要生活,这钱,你们还是还了吧!”
“当然,钱,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纪平没有别的回答,只能答应还钱。
偏在此时,孔凡庆又跳了出来,“纪书记,镇子里没钱,你要还钱,你自己想办法!”
“孔镇长,你这话,可不对!”
纪平本不想这么快在人前跟孔凡庆撕破脸。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容不得纪平跟孔凡庆打哈哈。刘秀娥没有说具体是多少钱,只说明钱数不少。王兰本是镇里的工作人员,她也没有出现,同样说明,钱不少。这么大一笔钱,镇里不出,让他纪平想办法,哼,当他是喜欢出风头的白痴吗?
这笔钱要不要还,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关于这一点,纪平是百分百肯定。只是,这钱什么时候还,怎么还,这是问题。但是,不管这些问题,孔凡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时候还想着跟纪平拆台。
纪平也清楚,孔凡庆不在乎他是不是会被提拔,更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处分。也正是因为孔凡庆不在乎,所以,他才敢当面拆纪平的台。
孔凡庆尽管跟纪平不对付,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过犹不及。
“纪书记,王庄镇的情况,您初来乍到,并不熟悉。关于玉兰大酒店的欠费问题,这里面有许多的原因。”
“原因,不是问题。”纪平摆手,不让孔凡庆继续说下去,“关于这个问题,咱们回头再谈,好吧?”
这一刻,纪平拿出了一镇一把手的权威。年纪虽然比孔凡庆小,但是那种不容置疑决断的态势,让孔凡庆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在纪平一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孔凡庆心中产生了恐惧。
人,都有**,有**便有所求。有所求,便有弱点。
孔凡庆本身在官场没有追求,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大家人需要看顾。他的儿子,也需要他照看。纪平如此年轻便已经是正科级,一镇党委书记,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若真的将这位未来的官场新秀给得罪了,那么,他倒霉无所谓,他的家人,他的儿子呢?
纪平仅仅一个眼神看过来,孔凡庆便想到了如此深远、如此广阔。也不知道究竟是纪平的眼神杀伤力够强,还是孔凡庆的想象力够丰富。
不过,不管怎么说,孔凡庆眼下却是安静了下来。
“刘经理,关于镇政府欠的各种招待费,请您尽快整理出明细情况,然后送到镇上来,我看过之后,会找相关的人核实情况。待确定无误之后,自然会付钱!”
这一番话说的可是很讲究,蕴藏玄机。
不是纪平要玩文字游戏,而是眼下,镇上财政吃紧。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人在假公济私。关于这些人的餐饮费用,纪平是不会出钱的。到时候,谁吃的谁买单吧。
刘秀娥究竟锻炼出来的人,纪平话里藏话,她立刻听了出来。觉得自己看破了纪平的算盘,刘秀娥怎么可能让纪平这么容易过关?
“纪书记,您这是在推诿呢。谁知道您核实情况,需要多少时间?”
“哦,那刘经理的意思是什么?”
“我送单子过来,您付钱,然后您想怎么核实就怎么核实。如果您查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收了镇上的钱,我二话不说,立刻把多收的部分还给您!”
刘秀娥这般说,登时赢得许多人的认可。这几年,王庄镇政府的信用越来越低,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程度已经无限低。刘秀娥的话,在很大程度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就算是他们的家人亲戚没被抓,这些老百姓也不可能站在政府这边。
民心,丢失大半啊!
纪平一看现场的情势,便明白,他在王庄镇的工作,任重道远。
“乡亲们,你们也觉得刘经理说的对,是吧?”
“可不是,你们当官的欠了钱,推三阻四,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就是,我们家前年卖给村子的粮食,可还没付钱呢!”
得,又是一堆的陈芝麻烂谷子被提了出来。
纪平抬手,压下了众人的嘈杂,笑道:“乡亲们,我就问大家一个问题。咱们王庄镇政府,会不会忽然间不见了?”
“肯定是不会,对吧?但是,如果我直接按照刘经理说的数目把钱付了。日后核实出来问题,要是找不到刘经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纪平话里藏话,却是藏了两重话,玩了一招诱敌深入。刘秀娥果然看出了纪平话里的深意,随即陷入了纪平给她设下的陷阱。
刘秀娥愣住,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镇政府肯定不会不见了,但是刘秀娥一个人,若是卷款而逃,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乡亲们,咱们镇这些年的确出了不少的问题。也是因为出了这些问题,县领导才把我派了下来。不是我纪平自夸,一年之内,我会解决咱们镇子上各种遗留问题,三年之内,咱们王庄镇不能重回阳川县收入前三,我纪平自请下岗。今儿,我就在这里,给大家立下军令状,乡亲们都可以记住,也可以去说。大家都看着,监督着,看看我纪平是不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
重症就得用猛药,纪平没得选!
他这一番豪言壮语说出来,全场鸦雀无声。一年内解决所有遗留问题,三年重回阳川县收入前三,这,怎么可能?
“纪书记……”
站在纪平身旁的徐琳,眼睛有些湿润。改变王庄镇的现状,是她二叔一直的心愿,可惜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纪平初来乍到,就立下这等军令状,这是把自己逼上绝地啊。
“行不行,咱们得看真本事。今儿个,我纪平把话撂这儿,谁要是不信,就看着,一年的时间,不长。”
纪平给徐琳打个你放心的手势,继续看着台阶下的老百姓,大声说着。
镇政府闹事,少不得围观的人。而围观的人,并没有进入大院,只是在大院外面,甚至有些人攀上了大院的院墙。
纪平目光扫过这些人,郑重其事:“王庄镇的乡亲们,光说不练假把式,是骡子是马,都得牵出来溜溜。我有信心带着大家重走致富路,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
“有……!”
院墙上,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回应。
王家兄弟在王庄镇子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受人爱戴,不满他们的人也有很多。而今纪平拿下王家兄弟,自然赢得了相当一部分的民心。
“纪书记,我信你,但是我那钱……”
“刘经理尽管去将账目准备清楚,然后带着详细的账本来找我就行。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这其中,如果存在交易性的餐饮,也请刘经理能说清楚。”
纪平一点儿没有小声,相反,声音还真不小。而他这番话说出来,刘秀娥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孔顿时黯淡了不少,纪平再次击中了问题的要害。
聚集在王庄镇政府大院的人群终于散去,大院重新恢复了安静。
镇政府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也都各回各家,只是这一场大闹,连同纪平的军令状,都成了许多人心里思考的问题。
“纪书记,刚才,你太冲动了!”
回到办公室的纪平,茶水还没喝上一口,耳边就传来了徐琳的念叨。
纪平笑笑,也不辩解。冲动吗?的确是有些冲动。但是,人不冲动,便枉费了这一腔热血。年轻,便要有年轻的活法。而且,三年之内,若不能改变王庄镇的现状,纪平这三年也就是尸位素餐的三年,是他绝不能容许的。
“徐大助理,我发现你有向管家婆转变的潜质呢!”
对于徐琳的念叨,纪平还是心里暖暖的。如果徐琳不是真的关心他,以徐琳的身份,根本不敢对纪平念叨。一个小小的助理,却对一镇党委书记的行事指指点点,成何体统。
徐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那俏脸却红了许多。
“对啦,帮我把财政所的马所长喊过来一下!”
“嗯,我这就打电话去!”
王庄镇财政所的所长姓马,单名一个彪字。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乍一看,绝对的实诚人,值得深交。
然而,在纪平联合贾屏山拿下王家兄弟后,马彪却是第一个跑来跟纪平表态的王庄镇的干部。当然,马彪不仅仅是向纪平表忠心,更是来向纪平喊穷的。从马彪话里的意思,纪平多少听出些味儿来,马彪愿意跟着纪平干,前提是纪平能给镇里搞来钱。说白了,马彪是跟着钱干,谁能给镇里弄来钱,他马彪就向谁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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