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目光冷冷地看了站在旁边的孔凡庆一眼,这才跨前一步,手里端着的茶杯,猛地砸到了地上。
“你们想干什么?”
纪平陡然炸响一声春雷般的爆喝,登时镇住了现场的这些人。
“肖主任,你们先让开,让她们来,来,把我撕了!”
纪平厉声开口,首先就是让肖森等人让开路。
肖森愕然,纪平居然这般的大胆!王庄镇,本来民风淳朴。只是这些年,混的人太多,这民风也渐渐变得彪悍起来。眼下,这些人的确是被纪平镇住了,但若是这些人真的发起疯来,那结果,不可预料。
“肖主任,我让你们让开!”
注意到肖森的迟疑犹豫,纪平不由再次出声,且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无可抗拒的官威。
官威,并不是官场上的人都有。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高位者,且在官场时日甚久之人才会形成。纪平这般年纪,这等职位,却能释放出官威,登时让肖森不由自主地推到了一边,让纪平没有任何阻拦地直面刘秀娥等人。
“我现在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吧!”
纪平看着还在发愣的刘秀娥等人,不怒而威。
刘秀娥旁边的女人抬手拽了拽刘秀娥的衣角,刘秀娥打个激灵,“纪书记,我就是想问,凭什么抓我家男人?”
“王怀仁犯了法,是县局贾局长亲自带队。为什么抓他,县局肯定会有说法。”
“俺大孙子犯啥法了?”
“您孙子是谁,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抓的人,都是拿着土枪,开枪袭击警察的暴徒。您孙子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俺孙子,俺孙子……”
纪平站在那里,就如一堵墙,面对下方诸多中老年女人的言语攻势,他只需要一句句事实顶回去。
“我知道大家的心情,但是,请大家相信政府,如果您的亲人是清白的,政府不会冤枉他。反之,如果他们真的犯了国法,也没有人能包庇他们!”
纪平最终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面对这些人,别看他很随意轻描淡写,但其实心智消耗极大。而且,为了摆平这一场危机,纪平不得不再次动用预言成真的能力,依旧是选择了类似于催眠师的手段。
然而,让纪平始料不及的是,他摆平了大多数人,却没法子摆平刘秀娥。又或者说,是因为纪平的催眠,让刘秀娥感觉王怀仁没救,王家没救。于是,刘秀娥想到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或者刻意疏忽了事情。
刘秀娥被纪平几乎催眠的双眼猛然爆出一阵精光,她扭头,死死地盯着躲在一旁的孔凡庆。
“纪书记,我们家老王的事情,我相信政府。我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这些年,镇政府在我们玉兰大酒店吃饭,可是欠了很多钱,这钱,我想问问,镇里打算什么时候给结清呢?”
此言一出,镇政府所有在场的人,都傻掉了!
自玉兰大酒店开业,王庄镇政府便一直在玉兰大酒店进行各类的接待工作,还有一些工作、庆祝酒宴,也都是在玉兰大酒店举办。这期间,除了最开始两年,王庄镇政府还是吃饭付钱外,后面的几年,随着王家兄弟的发迹,镇里再没有付过一次钱。几年下来,单单是这笔欠款,绝对达到了百万以上。
若是王庄镇财政良好的那些年,一百万,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现在的王庄镇,别说百万,就算是五十万,都是很紧巴。
“刘经理,镇里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那些钱,明明是你们家……”
“孔镇长,我们家老王那是客套话。再说了,你们可都是打了欠条的!”
所谓欠条,只是每次吃饭后,都由镇里的工作人员签名。这近两年,王庄镇政府不好工作人员的私人宴请也在玉兰大酒店举行,事后,便有人假借了镇政府的名义,白吃白喝。若是算上这一笔,王庄镇政府欠玉兰大酒店的钱,绝不在少数。
“孔镇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平从徐琳的嘴里,多少知道一些。但此刻,他必须装作什么也不知情。毕竟,他纪平可是初来乍到。王庄镇以前的情况,他知道的不多。
孔凡庆面色讪讪,有苦无处说。王庄镇政府这些年还能过得很潇洒,其中离不开玉兰大酒店的免费招待。不然的话,他们吃喝的钱,都是一大问题。而今,刘秀娥要讨债,作为连任两届的镇长,孔凡庆根本逃不开责任。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这几年,王庄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可都是在玉兰大酒店吃过饭。而其中,至少有六成的人,假公济私过。
现如今,刘秀娥讨债上门,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王庄镇政府里很多人其实都是不求上进的,若是能向上爬一爬,他们自然也不会放弃机会。但他们去很少会主动去钻营,只要能有目前的滋润日子,他们也不去计较那么多。
但此刻,刘秀娥的举动,可以说是,一举打破了许多人的美梦。不单单是打破美梦,更可能是将他们彻底拉进深渊。
“秀娥弟妹,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镇政府什么时候欠过你们钱?我怀仁老弟在的时候,可不是这章程!”
副镇长之一,主管经济的王怀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王怀田,也是王庄镇子上的人,跟王怀仁是同一辈的,只是年龄比王怀仁要大上几岁。
“王怀田,你个死不要脸的,你还真敢说!”刘秀娥炸毛跳起来,“你吃老娘豆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怀仁老弟?你的那点儿花花肠子,老娘一清二楚。整个镇子,就你脸皮最厚,三天两头到我们酒店吃饭,还带着你们家的大大小小。我告诉你,每一笔账,老娘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打官司,老娘也不怕你!”
现场一片静寂,刘秀娥说这么一大堆,众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王怀田对刘秀娥有非分之想,而且,还付诸了行动,当然,没有发展到深入交流的地步。
王怀田傻掉,他做梦都不敢想,刘秀娥居然连这种事情也敢拿出来说。难道她就不明白,这种事,那是肉烂在锅里也不能外传?这种事情传播开来,他王怀田也就是风流,生活不检点,但是对刘秀娥而言,则是要永远背上“坏女人”的标牌。
“王怀田,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老娘就算是去卖,也不会看上你这种活,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武大郎的烧饼脸,说不准儿,头上早就绿油油了呢!”
“你个泼妇,我不跟你计较。总之,要钱,没可能!”
王怀田在玉兰大酒店吃喝的次数最多,其中八成以上都是自家人吃喝。这要是追究下来,他王怀田几年的积蓄都不一定够还钱的。而且,他失去了副镇长的帽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加的难过。
“没可能?好,老娘去县里找县领导汇报工作!”
刘秀娥可不是寻常村里的老娘们,她也是受过教育的。尽管当初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咋滴,但随着王家的发迹,为了适应她玉兰大酒店经理的身份,刘秀娥可是专门上了电大。现如今,那也算是响当当的高材生。
“刘秀娥,你别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刘秀娥大声嚷嚷了起来,转头看着其他的人,“乡亲们呐,我们家老王被人打黑枪了,现在生死未知。乡亲们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帮当官的,吃喝不给钱,还血口喷人,这事儿,能就这么算了吗?”
“不能,让他们还钱!”
“还钱!”
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被纪平威慑催眠安抚下来的人群再度变得情绪有些失控。而这一切,皆在刘秀娥。这个女人,果然很难缠。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在于,王庄镇政府的确是吃人的嘴短,欠了人家的饭菜钱。
“好啦,都别吵!”
纪平只能出来收拾烂摊子,谁让他现在是王庄镇的书记,事情闹大,哪怕他是初来乍到,依旧是要承担责任的。
随着这一声吆喝,现场再度安静下来。眼下,纪平在刘秀娥等人的眼里,还是凛然不可犯的。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然而,他们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纪平的威严下,臣服。
“刘经理,你说镇里的工作人员在你那里吃饭没给钱,可有凭证?”
“当然,我们都记着帐呢,你们这些当官的也都签字的!”
“刘经理,请您说话说清楚点儿,什么叫我们这些当官的?我,纪平可从来没在你们玉兰大酒店吃过饭,更没有签字不给钱。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也就是乡里乡亲,不然的话,你这就是诽谤!”
纪平的口才,可一直都是响当当的。在上学的时候,家境不好的纪平就很注意锻炼自己的口才。面对那些有钱同学的炫耀摆谱,纪平每每几句话就让那些人灰溜溜地闪人。出来工作,县政府办将近一年的耳濡目染,纪平又学会了戴帽子技巧。
戴帽子技巧,官场必备手段。遇到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给对方带不同的帽子。领导呢,要多戴高帽子;同事呢,要多送小丑帽子;这小丑帽子可不是把对方当小丑耍,而是制造欢乐,让自己变成一个风趣的人。对下级,要会把握时机,各种大帽子不能随意送,必须把握要害,一击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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