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傻愣在原地,三十秒之久。一双杏眼直直盯着那人手中的报告单,晦暗不明。
相识多年,我知道她怒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我暗叹,不好。
孕检报告。
“啊!那啥!陆诤你怎么在这里?”我在许意发作之前抢白,强行跳到他俩中间,迫使两人无法正面交锋。
如果不幸被他们伤到,我必须狠狠地讹一笔,没商量!
陆诤却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坦荡做派:“陪朋友来看病。”
你大爷的是在用肺说话呢!
在医院里不看病还能看什么?
“什么朋友哦?居然还能劳您大驾?”我佯装轻松地打趣,背着许意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
妇产科,你可想清楚再作答啊。
他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单,丝毫未觉不妥:“刚刚开会时家宜突然感觉不舒服,她的男朋友又出差,作为老板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吧?”说话间,眼里的笑意加深,似乎在说,想阴我,窗户都没有。
眼见着腹黑狐狸嘚瑟得飞起,我轻啐一口:“您倒是博爱呵!”心里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认识的男孩儿长大了。
曾经的他,会在被林琳诬赖、众人非议时保持缄默。虽说也是稳妥的表现,但多少显得优柔寡断了些。
可现今,成熟如他,能够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让许意多心,与她坦诚相待,是真的可靠。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没把我的取笑当回事,三两步走过来拥住许意,“哪里不舒服?”
我不禁眼角抽得厉害。
她哪里看起来像有事啦?
“陆太太好得很!倒是我,快被你们两口子虐出糖尿病了......”
当日晚些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有空么?我想和你聊聊。】
落款是邓诗晨。
我疑惑她是如何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更不清楚我俩之间有什么可聊的。然,两三次浅淡交往下来,我觉得她挺不错的,遂欣然赴约。
她可真是个双商奇高的女人。
先前听顾行止说过,他们俩都是华大医学院毕业的。
华大的医学院,什么概念?放在我那一年的高考,他们的成绩足以甩我七十多分。
若说,人无完人。上帝,我就问问,你给她足以碾压我的智商也就算了,颜值比我高、说话还讲究是什么鬼?
“听说你见过他的父母了?”她看着我,礼貌又友好。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会这么问,必然已经知道了结果。
可我也不傻,她对顾行止的爱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后来居上的我算不算鸠了占鹊巢?
“嗯。”
我在脑中构思着小剧场——作为与男主在里子面子上都登对的完美女配,她会如何用言语践踏我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她会不会为了让我不再纠缠顾行止而甩支票?数额多少?太少了我可不会接哦......咳咳,跑偏了。
“你不会和他结婚的,对吧?”
“嗯......嗯?”这是什么路子,和言情小说里的打法有出入啊。
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惊讶,笑得很假:“邓医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尽管,我十分认同她的观点。
我和顾行止,这婚,结不了。
“因为季北辰,你不会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
闻言,我大惊失色。
她怎么会知道?!
周六上午,我正在上课,放在讲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从课上没有接电话的习惯,我只匆匆扫了一眼,见来电显示是“苏女士”,便没有太过在意,继续讲课。直到孩子们都离开了课室,我才回拨过去。
“妈咪,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刚刚在上课,不方便接电话。”我一边收拾着教材,一边把电话夹在颈窝处通着话。
“丫......”电话那头人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
她在哭。
我的心一紧,忙追问道:“什么情况?你别光顾着哭呀!到底怎么了?”
“你能回来一趟么,你爸他住院了!”
挂断电话后,我惊觉自己的手颤抖得厉害,脑袋也混沌得跟浆糊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午还有一节课,然而听苏女士的口吻,这次的病情不轻。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我站在地球边眼睁睁看着雪,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我颤抖着划开接听键:“喂?”
“下课了么?我来接你,中午一起吃饭?”
没想哭的。
可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情绪连天涌来,待我反应过来想要掩盖时,才发现为时已晚。
“怎么了?”许是听出我的反应不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急了三分。
我不想他担心,于是很努力地深吸几口气,好容易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了,这才喑哑地开口:“我爸住院了。”
顾行止匆忙赶来,距离我们挂断电话不过一刻钟。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调色盘,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请好假了么?”温和的语气让我那颗忐忑的心淡定了不少。
我颔首。
“你要不要先回家收拾一下行李?”
我摇头:“不用了,没什么要收拾的。”正准备起身背包往外走,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他左手拿包,右手握住我:“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我看向他。
第一次,没有挣脱的念头。
车窗外的景一闪而过,我说不上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还是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眼角的泪。
“你别太担心了,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默默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暖心温度,回过头,与他对视,努力扯了一个微笑。
到达机场,我们刚一下车就见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迎了上来。
“少爷,已经安排好了,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后起飞。”说话间,男人恭敬地递上一张机票。
顾行止接下,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辛苦了。”然后他转身把机票塞到了我手中,关切地嘱咐道,“到了给我打电话,路上小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开阖了几次后,放弃了说话的念头,只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走进了登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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