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高三开学第一周，兵荒马乱。不为那近在眼前的“一模”，只因钟慧敏的幺蛾子让我吃不消。

“韩苏，下周三学校有一个演讲比赛，你准备代表班级参赛。”她说得随意。

你当演讲比赛是直播扯淡？大考当前，哪里来的美国时间给我准备哈！

我就问问，如果一模考不好，你会不会打我？

“你丫，也就是当着我们的面硬气！”许意用冷脸拒绝了帮我审稿的请求，“放到钟婆那儿比孙子还孙子！”

“许妈......”我强行撒娇，无果。

“起开，别挡道。”许意嫌弃地踢开我的小腿，蹲厕所去了。

“没爱心的人会便秘！”

她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对着门板做了个丑出新高度的鬼脸，转而向程薇下手：“小薇！”

程薇正在填写自主招生报名表，一笔一划，工整娟秀，堪称艺术品。我从最初的切膝盖膜拜转化到如今的习以为常，端的是心理素质极好。

闻言，她顿下手中的笔：“好。”

我有没有说过，程薇是个好妹子，如果我是男的，一定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娶回家。

经过她修改的演讲稿和初稿相比有了质的飞跃，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献上准备珍藏到“一模”之后再开封的“妙脆角”。

私以为，钟慧敏让我参加，本意是不厚道的。

“文明礼仪伴我行”主题演讲。

可见她的心思有多歹毒。

“就你？文明礼仪？拉倒吧！”对于姚韦亚的口无遮拦，我向来只当童言无忌。

一个枕头扔过去：“再闹怼你。”

她抱着枕头不说话了，两眼不住地往我桌上瞟。

“拿去拿去！”我用一包“妙脆角”换得了世界和平。

宿舍里有一面换衣镜。我对着它练习，不出三秒，大有自戳双眼的冲动——傻到家了。

中午，我牺牲宝贵的午睡时间跑到天台上去背稿。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啊呸！”风过，我成功被自己冷到了。

“文明礼仪是什么？文明礼仪是路上相遇时的微笑，是同学有困难时的热情帮助，是平时与人相处时的亲切，是见到老师时热情的问候，是不小心撞到对方时的一声‘对不起’，是自觉将垃圾放入垃圾箱的举动，是看到有人随地吐痰时的主动制止，是在公共场所不大声的喧哗......”综上所述，我约莫是个罪人了。

许意说得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连读都读不顺，更遑论背诵了。

“苍天呐！大地呐！让我做一个安静的野蛮人吧！”

下午语文课，我踌躇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找钟慧敏摊牌。

“钟老师，我觉得演讲比赛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我怕......”话没说满，她应该能懂。

我没有高估钟慧敏的中文水平，却高估了我俩的交情。

只见她阴仄仄一笑：“放轻松，尽力就行。我也没做多大指望。”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卯着一股劲，我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

事后，我把这事讲给她们听，连姚韦亚都察觉出此乃钟慧敏的激将法。

“很有效，很钟慧敏。”

下课期间，我逮着胡宏志帮我背稿。

“苏苏，求你放过我吧！”他瘫倒在课桌上，生无可恋脸，“一句话你让我提醒了三回，咱改改台词行不？”

“三回？”我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记忆力问题。

他痛心疾首地点头。

我咬着小手帕子泪奔。

临睡前，我遵循记忆规律准备过一遍稿。

“中国有五千年灿烂的文化，素称礼仪之邦。我们的祖先以文明着称于世，在世界文明的长河里，我们是现代文明的使者！”我慷慨激昂，许意关紧门窗，把我反锁在了阳台上。

撬锁无望的我对月长啸：“啊呜！”

比赛当天，我才知道三班的代表是季北辰。

“得！我还是洗洗睡、低消费吧。”

他和其他几名参赛选手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见我进来，向我招了招手。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真贱啊！明明对他“违约”一事耿耿于怀，当下他轻易一个动作，我就像见了肉骨头的狗，忍不住撒丫子跑上前去。

“准备得怎么样？我听她们说你这几天为了演讲比赛的事情茶饭不思。”他浅笑，揶揄，却不轻佻。

双手一摊：“别提了！我将会以最好的姿态担当绿叶，衬托红花！”而你，必将是最艳的那一朵。

闻言，他愣了半秒，旋即反应过来：“要对自己有信心。”

信心这家伙和我不熟，而当着你的面的我，更是常常自卑到尘埃里。

“......”苦笑地牵动嘴角，我的回应无力到发不了声。

按照班级顺序，他第三个出场。我在后台听不清他的演讲，却知道观众们给予的呼声和掌声甩前两名参赛者好几条大马路。

季北辰的优秀，有目共睹，呈堂证供。

我可以想象出聚光灯下的他如何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一气呵成。

他是师长们口中的学习楷模，是我们这些反面教材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我却没有丝毫敌意。

季北辰的同学，是我最引以为傲的身份标签。我知道，这个念头很二百五。

他下台回到休息室，一贯的云淡风轻。我咽了咽口水，手里的演讲稿皱得惨不忍睹。

“紧张？”他在我旁边落座，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我摇头：“嗯。”

完蛋了，身体机能都吓到不协调，难不成下半辈子得依靠残疾证过优惠人生？

他拿过我的演讲稿：“我帮你过一遍？”

“不用了。”我点头如捣蒜。

他轻笑出声。我背得挺顺溜。

轮到我上场，舞台空旷，观众席上座无虚席。

明明没戴眼镜，我却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许意肯定地笑，姚韦亚比了一个“干巴爹”，许家豪喊着加油，程薇鼓掌很卖力。

我偏头，感受到了帘幕后他的目光。

韩苏，这一刻，要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