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我在工民路路口等你哈!”
趁着周日下午放假,我和胡宏志约好去影楼租借道具和服装。许意本不放心嚷嚷着要一起去,被我婉言拒绝了。
“许妈,你可还记得新民哥哥的钢尺?”
许意秒懂,灰溜溜退回宿舍啃书。
新学期开学以来,“杨新民”三个字就成了我们治许意的不二良方。甭管她上一秒怎样的吆五喝六,新民一出,谁与争锋?
而季北辰、陆诤都向我透露过许意正被老师培养冲击全国化学竞赛,作为小伙伴的我自然不能拖她后腿。
上一次补习完,我问季北辰需不需要暂时中断他对我的单独辅导,以他的数学竞赛为重。他却表示“不碍事”。我以为他这是和我客气,更不忍心看着数学渣渣成为应试教育的牺牲品,才大发慈悲地渡我过苦海。
同为尖子生,真不怪我过分偏袒季北辰。
我们班也有几个笑傲考场的人物,如孔梦涵。可近两年相处下来,我依然做不到和她亲厚。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嫉妒她成绩比我好、长得比我美、家世比我硬。
我不喜欢她纯粹是因为,她太假。
每次考完试,她会逮着人对答案。对答案我没意见,你们学霸之间交流就好,不要伤及无辜。可偏偏有几次我和她被分到同一考场,每一场考试过后她都会跑过来找我聊聊。
“数学压轴大题你做完没?我总觉得最后一小问我的解题步骤有漏洞,但答案肯定错不了!”
漏你妹妹。
“英语听力好难啊!我都是蒙的。看看你的答案哈......你这题肯定错了!我听到了很明显的关键词。”
所以,你是在蒙我?
“文综的题量好多,我都来不及写!我昨晚什么都没复习,不知道瞎写有没有分......”
****屁事!
而事情的结果往往是,学霸说她没有背,其实她丫全都会。
做人嘛,贵在坦诚。哪儿来的这么多套路?
为了不连累坦诚的季北辰,我自觉提高学习效率,把他每周设定的两小时补习任务压缩到一小时以内完成。他肯定了我的进步,我肯定了自个儿的贤惠。
但那天补习结束前,他还是委婉表达了对我们班戏剧大赛的建议。
“不要沉迷其中,下学期就高三了。”
同样的话,苏女士说过,韩先生说过,钟婆说过,各科老师也都旁敲侧击地提及。我都没放在心上。
可只他说了,我便上心了。
下学期高三,能当作是你和我在学习上达成的约定么?
路口车来车往。小城里的交通工具仍旧以二轮子为主,过于狭窄的道路承受不了汽车的轰鸣和那一方方被钢筋铁皮隔离开来的心。
我记得小时候,苏女士习惯骑着自行车去医院值班。我的造型随着年岁渐长从蹲在车后座的筐子里变为了老实坐在后座上。
如今,苏女士的坐骑换成了“小电驴”,加速时甚至能感觉到风从双腋下“滋溜”而过。
可原来的半小时也因此缩短到十分钟。
我心疼被自己抹杀掉的和季北辰单独相处的时光,同样心疼和父母越来越少的交集......
然而,事实却是无力改变的。
既然没法左右它的长度,就用珍视去增添它的深度。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限,但分分秒秒都精彩。
胡宏志说他被德育中心那一帮老头子抓去当壮丁,得迟到十分钟。我安慰了几句,告诉他不急。
好在今天太阳不大,我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看行人。往来的人奔向各自的目的地,途经石墩时,看我。
我不是迷路走失的小屁孩。
我只是无聊而已。
半小时过后,胡宏志姗姗来迟,连着跟我说了十二个“对不起”。
“呵!老胡,看不出来啊,你口条挺顺的。”我被他的真诚逗乐了,忍不住调戏他,“等到高三你又多了一条出路,可以去考‘播音主持’。”
闻言,他的脸更红了,瞪着眼睛看着我。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收拾起戏谑,一本正经道,“我列了一张道具清单,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从头到尾认真浏览了一遍,补充道:“我们还差绑唐僧用的绳子和木架。”
“那个不用租,我准备直接让两个同学上去抱住他就行。”
其实,这个点子是许家豪想出来的。
人肉捆绑?
唐僧同学为了这部戏,牺牲也是蛮大的啊。
和影楼老板交涉的过程相当艰难。我自打进门起看到他熟练数钱的模样就知道,甭想从他手里捞到什么折扣。
“老板,我们租两次,全部费用你给打个八五折呗!”
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场坚定:“九折,不能再多了。”
我动之以情:“老板,我们是穷学生来的,真没那么多钱。”
他自岿然不动:“小妹妹,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八五折,我太亏了。”
呵!就这几块破布也好意思喊亏?若不是时间紧迫,我就自己上手设计了。要知道,少不更事的我也算是cosplay的一把好手——用筷子缠上卫生纸扮白娘子啊,在鞋底绑块木头演还珠格格啊,把床单和一次性桌布披在身上母仪天下啊——现在想来,还真是二X青年欢乐多。
“老板,回头我们还来你这家店......我推荐同学也来。你就给八五折吧。”我继续诱之以利。
只可惜,男人住在碉堡里,糖衣炮弹和雷霆导弹都奈何不了他。
最后,我只得无比怨念地接受九折。
走在返校的路上,胡宏志见我萎靡不振,搜肠刮肚地讲笑话给我听。尽管我冷得连骨头都在倾情发抖,还是配合着笑得合不拢嘴。
真好,至少有人愿意在你不开心的时候逗你开心。
我就像一只在外面打架打输了的狗,灰溜溜夹着尾巴跑回来,心里憋屈了嚎两声,主人可怜,逗上一逗。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只能卖力配合,用表面的开心掩饰底层的落寞与张皇。
“老胡,你真好!”
夕阳把他的脸染得通红,他轻应了声,陪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道路尽头的培雅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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