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许家豪发挥自己的撩骚技能,趁着夜黑风高气氛刚好,讲起了鬼故事。
“你们知道么,现在的多媒体教学楼在民国时期曾是一片乱葬岗。”他说得煞有介事,语气不能更做作。
几个涉世未深的女生被唬住了,吓得花容失色。我冷眼旁观着,暗自好笑。
狗改不了****,说得可不就是这家伙!
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小学时他散播教学楼二楼的实验室闹鬼,墙上画像里的居里夫人会在傍晚六点半出来活动。为此,我和许意冒着被老师抓包的风险刻意去踩点查看过。事实证明,丫的扯淡!
“听说半夜楼道里会传来女人唱戏的声音。”许家豪的脸色阴了下来,“但凡听过的人,第二天都会离奇死亡。”
“真、真的么?”A女生开始口齿不清。
“骗人的吧!”B女生佯装镇定。
“哪一出戏啊?”C女生瑟瑟发抖地咬唇。
许家豪想了想,字正腔圆地念到:“红花姐,绿花......”
紧接着,第二个声音响起,尖细的女声完美承接他的上一句,“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鸳鸯花的枕头床上放,木樨花的褥子铺满床。”端的是艺伶唱腔。
“啊!”我们不约而同大叫开来,许家豪的声音最大。
不多时,耳边传来许意豪放的笑声:“哈哈哈!”她扬了扬手中的MP4,“这下我们都听到了,且看究竟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咯!”
许意,你有病啊!
平安夜看恐怖片已经够违和了,偏偏还有人在校园里讲鬼故事......是不是想打架?
当晚,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闭上眼,就看到贞子穿着雪白的长裙向我逼近。
“许妈,我睡不着。”我爬上椅子摇了摇床铺,手电筒的微光把许意的脸照得惨白,比贞子还吓人。
许意睡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哈?”
我又重复了一遍。
“哦。”她翻过身去,继续睡。
很好,你已经不在我的好友通讯录里了。
第二天醒来时,我的黑眼圈浓重到跟国宝有得一拼。
许意起床刷牙,看了我一眼,啧啧道:“不就是和季北辰摸了摸小手么,至于兴奋成这样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纵欲过度!”
我又气又好笑地辩解:“没有摸小手!只是抓手臂而已......”
“哦!原来不是纵欲过度,是欲求不满啊!”她把泡沫喷到了我脸上,我把毛巾摔到她的面门上,暴打之。
吃午饭时,我从程薇那里得知今天挨打的不止许意一人。
“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是许妈的同桌,试卷发下来后他发现许妈错了一道很基础的题目,便嚷嚷着要给许妈补课。”
“这是好事呀!”我咬着饭勺嘀咕,“许妈不应该打人家。”
程薇摇摇头:“许妈没什么表示,倒是陆诤恰巧听到,把那人约到小教室去教训了一顿。”
姚韦亚风卷残云地解决完午餐,打着饱嗝道:“他也忒小心眼了!别说现在许妈跟他没啥关系,就算以后真成了他家的,也犯不着这样防着外人吧?”
“陆诤防着那人是有原因的。”程薇浅笑,“我们班的生物课代表逮着人就会科普生理知识,班上同学赐名‘黄教教主’。”
嗯,此人确实得严加防范。
下午原本的政治课被广播站的一则通知改为了全校集会。
冬日的阳光温和不刺眼,但站在日头下撑一个小时也还是蛮痛苦的。
“今天早上,我在校门口的面馆里吃早餐......”杨忠伟用记流水账的口吻开篇,台下一片嘘声。
“鬼才对你的日常感兴趣。”
姚韦亚接了一句;“鬼说它也不感兴趣。”
“......”少女,你的笑话还能再冷一点么?
“有几个同学竟然在面馆里抄作业!丢不丢脸哈!”他的调子猛然提高,透过广播无限放大,尖锐又刺耳。
我痛苦地捂住耳朵,暗自思忖聋子在高考中会不会享受到加分优惠政策。
那厢的批斗还在继续:“更有人举报说,曾经看到某某同学在洗手间里抄作业!”
要我说,这就有点过分了。抄作业就端端正正地抄,且不论在洗手间里操作空间不够,你拿沾染着浓重气味的作业去恶心老师,不道德啊!
“抄抄抄!如果抄能抄出你们的未来,尽管去抄,老师绝不拦着!可事实上,大家看这个字就知道,提手旁加一个少,动手过后,收获却越来越少。忙活了半天,只落得辜负老师、辛苦自己的下场,有意思?!”讲到激动处,杨忠伟索性敞开了西装排口,露出洁白的衬衣,远看像一只企鹅,矮胖矮胖的,“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学校里来是希望你们认真学习知识、掌握扎实本领,在未来的高考中考上满意的大学。你们抄作业敷衍老师有什么意义?糊弄得一时,还妄想糊弄一世?”
糊弄,这个词用得很到位。
季北辰提过,没有人打心眼里喜欢课本教条的知识。
作为体制教育下的学生,我们都在糊弄——学霸们或用过人的资质或用后天的勤勉糊弄考官,以求得一张大学入场券。学渣们由于先天发育不良、后天发展畸形只得借助旁门左道糊弄老师,只为一张高中毕业证。
聪明人,如季北辰,如陆诤,如许意,会把“糊弄”包装得诚意满满,一颗功利心完美隐藏在好学的外衣下,师长们喜闻乐见,他们自己也安然满足。
而我这种亟待先飞的笨鸟想要一个大团圆结局就必须付出比他们多一倍甚至几倍的气力查漏补缺,一边接受着老师们恨铁不成钢的念叨,一边腆着脸皮求他们讲解得更慢些、更细些、更浅显易懂些。
我的糊弄很虔诚,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一面吐槽一面死磕。
沉迷学习,日渐消瘦。
只要还能糊弄,即是变相的成功。
毕竟,漫漫人生路,能被糊弄的时光不过前二十几年。大了,我们就世故了,糊弄便不那么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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