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比第一次见面要狠得多。松口时,洁白的牙齿沾了血迹,他抬手去摸,指尖一片温热。
这个女人,到是一点不嘴软。
冷冷扫过她那双赤红的眸子,嗓音沉郁道:“你属狗的么,惹急了就咬人?”
她瞪着他,一点儿不服软:“那你是属野兽的吗?那么喜欢欺负人!”
他挑眉:“朕欺负谁了?”他看着她,忽然唇角勾起一抹笑:“欺负你了?”
他这个口气,加上这个情绪复杂的笑容,不由得让苏念菡毛骨悚然起来。
她慢慢挪到床铺另一头,背靠墙角,警惕地看着她,手指紧抓被子,把自己严实地包裹起来。虽然嘴上硬气,可心里还是发慌。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各揣心事。气氛凝结,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此刻响起的敲门声,算是救了她一命。
“陛下,宋太医吩咐的清淡些的吃食做好了,现在给您端进来吗?”
欧阳漓没有反应,仍用那副野狼一般的瞳孔看着苏念菡。
门口的声音又响起。
“陛下,那奴婢先放到厨房热着,若是苏姑娘醒来,您在吩咐奴婢送来。”
人家都要走了,这个家伙怎么还跟没听见似得。
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脚,踢了踢他的腿,嘴唇撅着:“还不快去开门。”
欧阳漓眸色一深,普天之下敢差遣着皇上去开门的,她苏念菡还是头一个。
反手抓住她细嫩的脚踝,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你说什么?”
他凑过去,温热的气息扑满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悄悄塞进被子,感受到那随处乱动的小脚时,就像猎豹冲向羊群捕猎,飞快抓住。
她被吓得缩紧身子,双腿胡乱踢着,睫毛抖如蝶翼,忍不住吐出几分热气。
“啊……”
可任由她怎么踢,都逃不脱欧阳漓宽厚的手掌。
两只脚踝被他用力一扯,加上床单那么顺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滑去。
越逼越紧,越凑越近。
她索性闭上眼睛,吞下一肚子委屈,大声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凑过来的脸庞顿住,深邃的黑瞳微微眯起,带着不怀好意地腔调:“错哪儿了?”
“哪儿哪儿都错了!”
这个道歉太不走心了,原本好看些的脸色重新黑了下去。
“是么。”
他眼底的危险实在太过慑人,苏念菡哆哆嗦嗦又摇头,可怜兮兮:“不……不是的……”
他不依不饶:“不是什么?”
苏念菡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在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他给折磨死的,垂眸,带着沙哑的哭腔,认认真真数落起自己:“我不该不吭一声就出宫去,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决定离开司织坊,不该使唤你去开门,还有……”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欧阳漓皱眉,下意识靠过去,想听清后面的话。
“我的腿都酸了。”她可怜的不得了,眼睛扑闪扑闪的,就像个被欺负的小猫咪。
他眼波微动,松开她的脚踝。
“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错误。”她一边说着,一边悄然腿收了回来,舔了舔唇:“我嘴巴太干了,能不能扶我过去喝口水,好让我把后面一大串错误都承认了。”末了又可怜兮兮地补了一句:“我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让你受累,扶我过去了。”
她忽然得告饶倒是让他诧异,眉间顿了顿,却还是起身
“别动。”
起身,去桌上给她倒水喝。
就趁着欧阳漓转身那一刻,苏念菡几乎爆发所有的力气,跳下床朝着门口的方向飞扑而去。
速度飞快,甚至耳边飒飒有风吹过。她心里头就一个念头,要逃离魔爪,就算跑到院子里一头撞在树上,也不要最后被这家伙羞辱气死。
她知道她逃了,被抓回来可能死的更惨。
但要是不逃,恐怕自己只会更早告别这个美丽的世界。
所以要逃,至少跑到御花园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去,他短期是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更低估了欧阳漓的反应能力。
他可是在野岭一个人对抗好几只野兽的男人啊,怎会抓不回病怏怏的姑娘。
门刚被打开,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眼前发黑,喉咙发痒,弓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就因高烧滚烫的身子,加上欧阳漓那赤裸裸的撩拨,她原本烫的和刚出炉的煮鸡蛋差不多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凉风一灌。
没有暴毙已经是万幸了。
欧阳漓第一时间冲过去抱她,已经来不及了。
她咳得脸色发青,连基本呼吸都无法继续,无论怎么揉胸口,拍后背,灌热水都无济于事。
她只缩在他怀里,咳得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得。
胸口忽然一阵温热,低头看去,胸口一片红色,而她竭力捂着嘴巴的手,已经被血染红。
他一把扯开她捂嘴的手,没了遮挡,口中鲜血伴着剧烈的咳嗽大口喷出,她浑身抽搐,嘴角的鲜血越来越多。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断了所有的弦。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快去啊!!”
九五之尊,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一丁儿脆弱的天之骄子,此刻脱口而出的已是撕心裂肺的喊声。
双眼血红,真真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他抱着她,费力擦她嘴角的鲜血,擦到发狂,怒目圆睁,低低吼道:“苏念菡,你若敢有事,朕便诛你九族,杀光苏家上下,还要把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段靳,方淮,季凌禾甚至整个司织坊,都要给你陪葬!”
平日里这些威胁最有用了,那个女人一定会乖乖的同小白兔一样待在他身边,不做让他生气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却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有一盆冰冷的水焰,自头顶俯冲向下,不动声色地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武。
苏念菡, 朕不准你有事。
算朕求你了。
宋辞匆匆赶来时,看见这幅他从来未见过的场景。那个永远不可一世的欧阳漓,此刻竟然无助的像个孩子。
他从未见过他哭,即便在战场上连中十三箭,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刻,竟怕成这个样子。
放下药箱,镇定情绪诊脉,时针,观察情况。辛苦了大半个晚上。
情况实在凶险,苏念菡这半条腿,怕是都进了鬼门关了。
浑身毛孔因为高温悉数扩增张大,直直通向每一根血管。她忽然受了冷风,毛孔吸进冷风,让血管凝固收缩。
等自身热量重新回到血管,使其肿胀之后,便容易血管爆裂而死。
好在苏念菡命大,只是血气上涌,没上升到血管爆裂,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宋辞只留下了药方,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了。他知道此刻欧阳漓什么话也听不见去,除非苏念菡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叹息,提着药箱离开了。
世人都说帝王将相是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实则不然,他们是最认真的人。只是从小因为家族环境,过着为了权威不惜残害手足的日子,他没有感觉过爱,不懂那是什么,自然常年冷血,天下事情那么多,即便千古流传过的爱情故事,他们也觉察不出半分凄楚,还是源于不懂。
他们需要武断,才能做到英明神武。毕竟皇位能给他们带来至高的权力和财富,也同时会剥夺他们一些东西。
可是欧阳漓,循规蹈矩过了前几十年,现在踏进一条深渊,越陷越深。
是非对错,谁又能说的清楚?
夜晚凄清,冷月无声。他一直捧着她的手,那细微的温度才能让他勉强安心。
他一路走来,为了现在这个位置不知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屋子里的血已经被宫女清理过了,虽然一片白净,可那摊血却永远留在欧阳漓的心里了。
苏念菡睡了一天一夜, 欧阳漓就陪了她一天一夜。
第二天傍晚,她才抬起沉重的眼皮,嘴里喃喃叫着:“水……”
她被人扶起来,轻柔灌了水,又给她拍了拍后背,才轻轻重新让她躺平。
苏念菡意识逐渐清晰,如此温柔的人,她以为是丫鬟彩蝶。艰难抬眼看去,震惊之余是欧阳漓那越发清晰的脸。
嘴唇张了张,下意识想躲,无奈没有力气,只瞪着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
眼里那深刻的恐惧,逃避,像刀子一样刻在欧阳漓的心上。
喉咙堵着,良久,才传来他沙哑无力的声音:“朕就如此让你害怕吗?”
她没有摇头,亦没有点头。
他忽然绽开一抹复杂的笑,慢慢站起身来。
良久,才淡淡吐出一句:“真是蠢到家了。”
苏念菡看着他,觉得他和往常很不一样。眼睛那么红,是哭过了吗?怎么可能,野兽怎么会哭,野兽是不会有感情的啊,他疯狂冲向羊群捕食猎物的时候,会明白羊的伤心害怕吗?
她可不能对这个家伙心软,不然又被他压在床上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那真是追悔莫及了。
“朕会派人过来照顾你。”他居高临下的站着,身上气场仍那么强:“倘若你再做傻事,朕不会放过你。”
他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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