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马肚子,冷风吹得他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皇上,您身子不舒服吗?”
皇上?欧阳漓还真不习惯小羽这样叫他,垂眸,看着儿子天真的脸,眼底的阴霾少了一些。
“没事。”
又抬头,吩咐宋辞:“照顾好小羽。”
然后扬起缰绳,调转了马头。
“前面可是野岭最深的林子,好多猛兽出没的!”
宋辞几步跨过去,挡在欧阳漓的马头前:“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语气冷冷:“让开。”
虽然和皇上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但对他这慑人的目光,不免还是害怕。
宋辞昂着头,鼓起勇气:“我知道你当年勇冠三军,孤身一人深入敌军内部斩杀五百余人,还去了首领的首级归来。若你身体康健我定不拦你,也明白几只猛兽根本难以入你的眼。可如今你身上有伤,旧疾又才复发不久,若出点什么事,那金陵的百姓怎么办?”
刚说完,便听得马声冲天长叫,前蹄抬起,冲着宋辞便踏过去。
“啊!”宋辞惊叫着腾空跃起,飞快闪身摔在一边。胸前起起伏伏,看着策马远去的欧阳漓,愤慨不已。
“谁又刺激他了。”
小羽默默走过来,帮站起身来的宋辞拍干净后背的尘土,淡淡道:“你刚才没看见笨念菡和那个帅叔叔走过去么。”
“方淮?”
“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所以,欧阳漓这忽然而来的烦躁,都是苏姑娘的“功劳”喽?
他抱着小羽上马,一脸的无可奈何:“你这对爹娘啊,真是不打不亲,不闹不欢啊。”
“走,咱们回去叫御林军过来,保护你这铁牛脾气的爹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当太阳完全堙没于山崖下,便是大家回到出发位置的时间了。
方淮带着苏念菡在半路借了匹马,加上运气不差,打到不少猎物。就连最难捉到的猎豹,都被他捕获一只。
大家惊叹于方大人的箭法,均自愧不如,心甘情愿把这第一的位置奉给他。
“这是谁的?”忽然有人看见某颗不起眼的树下,拴着一匹马,马旁边堆放着猎物,乍看上去,少说也有十只。
而且每一只都是速度和扑食能力超群的食肉动物,猎豹,老虎,甚至是黑熊。往常若能捕获这其中一只,都很了不得了,况且是现在这种情况。
三三两两地都看过来,开始有人怀疑在,这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吗?
这里还有比方大人还勇猛的人?
这位让所有人惊叹的勇士,换了一身白衣,翩然从帐篷里走出来,语气淡淡。
“朕打的累了,便回来的早些。”
叩拜之后,纷纷让开条路。欧阳漓往那树下走,目光停在那堆猎物身上。
“怪这黑熊难缠,耗了朕太多力气。”
此话一出,现场皆惊,从前只听说过陛下在继位之前的传说,但大都传的神乎其神,极不可信。
却没想到如今看来,传闻句句属实。
一己之力斗这么多只猛兽,怎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即便是从小习武,武功高强的大师,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毕竟射杀这种野兽,除了身手不凡,还要有敏捷的头脑,充分了解每种动物的习性,推测他们的弱点。
片刻的宁静之后,凝结的气氛被众臣打破。
“陛下英勇无畏,天下无人能敌!臣等佩服!”
齐刷刷的跪地,是发自内心的崇敬,是对这个青年君主的刮目相看。
过往那些两朝元老的不信任,年轻臣子的不服气,经过今日一遭,足以让大半臣服。
苏念菡跪拜在众臣中间,偶尔小心抬眸看去,隐约看到那随风飞舞的白衣,即便看不清脸,却仍能感受到那器宇轩昂的气魄。
不加修饰的白色,反倒衬得他更加高大神武。
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不崇拜这样的皇帝,苏念菡也不例外。嘴角噙着笑意,想到这是小羽的爹,便为他觉得骄傲,虎父无犬子,将来她的小羽,也一定是人中龙凤。
看着看着,目光就舍不得移开了。
自己对于欧阳漓的感情,是这五年几千个****夜夜,爱恨交织而成的复杂,她也分辨不清究竟如何。
对于方淮呢?她心里清楚,只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是对那份温暖的贪婪,却少了想要和他携手一生的勇气。可这又如何呢,她心里明白,最后能陪伴她走完下半生的人,只可能是方淮。
不经意用余光瞥去,方淮那如明月的眼眸正凝望前方。指尖狠狠扣进膝下土地,身子微颤。
或许是气这明明本属于他的第一名,现在被欧阳漓抢走了吧。
她抬手,放上他的手背,轻握。
方淮低头,看着那青葱的白指,又转脸看向手的主人,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
回握住她的手,内心归于平静,他笑笑,惋惜道:“看样子,不能那么快娶你过门了。”
指尖稍稍用力,眼神笃定:“但你早晚是我方家的儿媳。”
“方爱卿。”传来皇上的声音,抬眸望去,他目光正落在这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但很快就移开,只冰冷地看着方淮:“你今日表现不错,是众臣内的佼佼者。朕便赏你纹银千两,美女百位!好好度几个良宵!”
方淮是金陵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哪家美女没为他动心过?知晓寻常的美艳已经入不了他的眼,所以补了句:“可都是西域而来的舞女,爱卿必定欢喜!”
皇帝的赏赐,只能欣喜接受,无权拒绝。况且如今他没拿到第一名,最初想要的赏赐已没法开口。他迎着目光起身,又重重地跪下。
“微臣,谢主隆恩!”
他这步棋走的真妙,在旁人看来,方淮虽然没能夺冠,却仍被赏赐,只能说明陛下宽宏仁德,体察下属。不仅羞辱了方淮的骑射,还给自己留下个好名声。
真是一箭双雕。
可是,他身为皇帝,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和念菡之间?御花园的偶遇,猎场的较量,仅仅只是和自己过不去吗?还是和念菡又密不可分的联系?
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两人便较量不停,欧阳漓的为人他自是最清楚不过了,冷漠,心狠,权力至上。他的生命里应该没有感情这回事,从后宫那些常年独守空闺的妃子们便能看出,他连身体的情感都没有,更何况是心里?
所以,要说他对苏念菡有那方面的兴趣,是万万不可能的。
若非,他知道念菡的身份了?
方淮心里疑惑,眼神呆滞着,钻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直到被人摇晃肩膀,思绪才渐渐恢复。
“怎么?”
“陛下说,不用跪了,大家伙可以喝酒吃肉了。”
苏念菡膝盖有些发麻,堪堪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当。身子虚晃间,被一双手扶住。
“谢谢。”
抬眸,竟然是他?
方淮掸了掸衣袍起身,看着那人抓着念菡的胳膊迟迟不放手,眉头微皱,不留情面地把对方推远了些。
皱眉:“你是……?”
“在下段靳拜见方大人,草民搬来金陵不久,迟迟未去方府拜见,实在失敬。”
“段靳?”方淮眯了眯眼,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据说生意过得挺大,都快把司织坊包揽了。
“城中赫赫有名的富商,段家的二公子?”
段靳谦虚地摆了摆手:“只是商人莽夫,谈不上名气。”
这二人客套寒暄之时,苏念菡一直垂眸站在方淮身后,他不知道她和段靳的关系,也不想挑破。
“这位是……”段靳看向他身后的女子,眉眼诚恳。
“我夫人。”方淮答得简单明了。
苏念菡一惊,狠狠掐了他后背的肉。
吃着苦头的方淮不敢在瞎说,脸色发白的又补了一句:“未来的。”
段靳望向她,眼神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失落,原来那天在护城河边,带走她的那些人,是方家派去的。
“夫人真是貌美如花,方大人好福气。”
言不由衷,心口泣血。
“我,我有些口渴,去营帐里找些水喝。”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她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去和大家喝酒吃肉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走过营地中间的那个最宽敞最华丽的营帐,里面烛火摇曳,热闹非凡。忍不住往里面看去,那个身形最高大的黑影,一定是欧阳漓了。
心里一乱,赶紧跑开。
跑到个人烟稀少的角落,身子倚着树干,紧绷着一天的情绪,终于有些放松。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若是醉酒的将士来这地方寻求方便,岂不尴尬。她低着头,打算往回走。
刚转身,蓦地撞见一弯结实的胸膛里。
一愣,那双鞋好熟悉。
抬起头来,正迎上段靳深邃的目光。
“你怎么过来了……”脚步乱了。
“来找你。”段靳步步紧逼。
“找我?”
段靳点点头,目光凝重:“上次带走你的马车,也是他派去的吧。”
苏念菡不能告诉他实话,只能点头承认。
看见他眼底深深的落寞和受伤,她心里也多少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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