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他骂她。
“啊?”她没听清。
“蠢死了。”他声音重了些。
这下子她听清了,微微一怔,却很快露出笑意,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这个女人脑子坏了么,怎么被骂还这么开心的?
他皱眉:“笑什么。”
“你还肯骂我,说明不生气了。”苏念菡笑颜盈盈:“不生气了,就能好好养病了。”
“朕养不养病,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
欧阳漓打断,恹恹道:“别又扯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的话……”
苏念菡没了底气,她原本的确想说这个的……
顿了顿,忽然深吸一口气,昂着脑袋,眼神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其实陛下不用如此避着我,天子同百姓的关系我早就分的清楚,不会傻乎乎去奢望什么的,我会恪守本分,绝不作任何逾越之事。”
她的解释很无力,被欧阳漓一句话就揭穿了。
“恪守本分?”他挑眉:“用嘴巴喂水,也属于本分?”
此话一出,苏念菡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欧阳漓及时开口。
“知道就好,省了朕不少麻烦。”
他的声音很冷,就像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不过就是告诉你别妄想和天子有过多牵扯而已,想想也确实是平常之事。
丫鬟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放在桌上后离开。她轻扶起欧阳漓,在他身后垫了很厚的垫子,又用整个被子将他身子裹住,生怕受了凉。
看着他很不自在的神情,苏念菡干笑着解释道:“宋太医嘱咐过的,不能受凉了。”
到嘴的话只能吞回去,他哀怨地瞧着用银针试毒的苏念菡,无可奈何。
她轻轻舀起一勺吹着,送到他的嘴边。
“小心烫。”
他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成个结:“苦。”然后把头偏过去,表示他不想喝了。
“不能因为苦就不喝了啊。”苏念菡直接大胆地伸手将他的脑袋搬了回来:“捏着鼻子喝,就不苦了。”
他闭着嘴,就是不肯喝。
“你怎么比小羽还幼稚?”苏念菡哭笑不得:“这堂堂天子,不怕痛不怕死,竟然会怕苦?”
欧阳漓眉间一冷:“闭嘴!”
“唔……”苏念菡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这样啊,若是你不乖乖喝药,那我就昭告所有人,说皇帝陛下怕苦,比女子还不如。”
“你敢!”欧阳漓剑眉一横:“咳咳咳……”
“好了好了好了。”苏念菡忙软下来:“我就是随便说说,怎么这样都生气?”她伸出手指在嘴巴上画了一个叉叉,一副浮夸地表情:“谁说陛下怕苦的?我怎么不知道?陛下怕苦?不可能!”
这幅样子实在滑稽,逗得欧阳漓忍不住牵动嘴角,笑了笑。
她也趁此机会把药碗端过去,扶着他后背,直接让他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他苦着一张脸,中药的味道实在恶心,让人想吐。
幸亏桌子上有进贡来的橘子,她忙剥了一颗给他喂下,便不那么苦了。
“不苦了吧。”她笑笑:“我再给你剥一个。”
原本凝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恰当的暧昧。他们倒是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热。”不知怎么,欧阳漓忽然有些出汗,脸红扑扑的,挣扎着就要便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起来。
“哎哎哎,别动。”苏念菡忙制止他:“会着凉的。”她又把他的手按回去:“热的话,我给你扇扇。”
她拿起桌子上的圆扇,轻轻在他面前扇着,另一只手抵着下巴,枕在床边。
“舒服吗?”
她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儿时生了病的小羽,听话又乖巧,和平常截然不同。
他轻轻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呼吸声逐渐平稳,见他睡着,苏念菡便小心将他身后的垫子撤走,让他舒服躺在床上。
然后悄悄吹灭了蜡烛。
“睡吧。”
她在床旁边放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给他扇风,宋辞说过,这药喝了身子可能有些发热,但觉得不能受凉。
所以她扇的很小心,很轻柔。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被角,生怕被他掀开被子。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一整夜,她眯着眼睛迷迷糊糊,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直到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手腕。
她才睁了睁眼看过去。
“快把手放回去!”
欧阳漓醒过来,看着迷迷瞪瞪的苏念菡,都快睡着了可潜意识却一直扇着,恐怕这动作持续了一整夜吧,真是蠢到让人心疼。
“酸么。”
他皱着眉,虽然手被她强行塞回被子里,但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拉着她的胳膊一起钻进暖烘烘的被窝。
他在被窝里双手捧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揉着。
“我没事啦。”苏念菡这下完全清醒了,她脸颊微微泛红:“不酸,真的。”
“你能不能多为自己着想。”欧阳漓很凶。
“啊……”她笑得傻呵呵:“我对自己很好啊。我能吃能睡,每天陪着小羽学习逗乐,幸福着呢。”
每次提到小羽,她脸上都洋溢着无法代替的幸福。
“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分开你和小羽。”
良久,欧阳漓如是说。
“真……真的吗?”
“恩。”
“那……”苏念菡欲言又止,声音弱了些:“我和小羽,要一直住在昭阳殿里吗?”
她毕竟没名没份,留在皇宫肯定见不得人。
“不。”欧阳漓眸色深了些,看着面前的姑娘,难得地送给她一个笑,即便笑得很淡漠。
“朕会安排安顿好你们母子,找个可以信赖的家族。”
“你……这是要把我们送出宫去?”
欧阳漓缓缓闭上眼睛,松了她的手,疲惫地“恩”了一声。
“可是你……”
“是朕亏欠你们母子的。”
是她听错了吗?欧阳漓竟然会主动承认自己错了?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永远不可一世的高冷帝王吗,这完全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啊……
可是他越是这样反常,越让苏念菡心慌。
“你不用把小羽的话放在心上的。”她紧张地解释:“他年纪小,什么也不懂。”
“这几****准备一下,朕会吩咐****安尽快办这件事情。”
他永远都是这样,做的决定从来那么霸道,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当初给在她肚子里种下果子的是他,毫无预兆把儿子带走的是他,蛮横霸道把他们母子关在这昭阳殿里的还是他,眼下又要把他们赶走。
苏念菡心里的酸楚无人能说,他病着的时候不敢违逆他的想法,怕他动气伤身。等他好起来就更不敢说了,那副慑人的眸子,光是看两眼,大灰狼都会被吓成小白兔的。
她默不作声把被窝里的手抽出来,眉眼低垂,带着颤音道了声是。
“朕累了,你回去吧。”
起身,步履沉重往门口走去,一只脚踏出门槛的时候,她还期盼着会再次被叫住。可他没有,一直走出承欢殿,都没有他的声音了。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陛下又不舒服了?”****安见她出来,慌忙问道。
“没有,陛下很好。”她抬眼看着他:“还叫你进去。”
****安快步走了进去,她也往正宫的院子里踏去。心里想到不久之后便要离开这里,就止不住地痛。
明明她很期待离开,明明她那么向往平凡人的生活,可现如今,却一点儿也不想走了。
实在是造物弄人啊。她嘲讽地笑了起来,她在笑话自己,明明说好了不动心,可现如今又算什么呢?
她几时这样难受过啊。
往昭阳殿里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熟悉的喊声。
“念菡!”季凌禾快步跑了过来:“我正想着去方府找你呢!”
“有什么事吗?”
“念菡,你脸色很差。”原本一脸笑意的季凌禾现在换上一脸担忧:“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她摇摇头:“快说你什么事。”
“昨日是绣女榜单公布的日子,你怎么没来啊!”
她恍惚片刻,才道:“哦,我忘了。”
“你这什么记性啊!”季凌禾敲敲她的脑袋:“还好你有我,我随便找了个宫女,说你染了风寒不能示人,便让她戴着面罩替你接受绣女头衔啦。”
“我申请了咱俩住一间屋子,司织坊西北角的安顺殿,绣女的衣服也放在里面,快跟我回去吧。”
她很兴奋地扯了苏念菡打算往前走,可是身后的姑娘却一动也不动。
“你怎么了?”
“凌禾,对不起。”
忽然的道歉让季凌禾手足无措。
“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就算……就算……”季凌禾好像想到什么,有些心虚,但很开转为决绝:“就算对方是皇帝,我都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看着她一副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苏念菡心里暖暖的,人生有如此挚友,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看着看着,眼泪便止不住飒飒地掉。这些天的委屈好像找到出口,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
“怎么哭了?”
季凌禾伸手,穿过她的肩膀去拍她的后背。
“没事没事,有我陪着你呢。”
苏念菡整个人窝在她的怀里,熟悉的温度让她哭的更厉害,整个身子起起伏伏,眼泪很快打湿了她的衣服。
“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做绣女了。”
听此,季凌禾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我要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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