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庵的大门咣当一声,紧紧地关上。但当大门关上的瞬间,幻天清楚地看到,清虚庵里的那些大小尼姑,自十多岁的小尼姑,到六十岁的香火尼姑,各个眼中饱含着无所顾忌般的轻蔑。
随后,幻天耳中传来一阵清晰的笑声。那笑声听在幻天耳中,异常刺耳。便听一个尼姑说道:“师父,我们是不是做得过分。假若那卢家公子不里给庵里供奉银两的话,我们的生活将怎么办?”
“呵呵!”庵内传来静定师太的轻笑:“量那窝囊的卢少爷也没那个胆量,就是借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不供奉。万一他神经错乱,胆敢不给香火钱。我等便杀上卢家,不但要他卢家继续供奉十万两香火钱,还要再增加五十万两。假若拿不出银子,便将其断去筋脉,满门斩杀!”
幻天的心咯噔一下,出了一身冷汗!随后,静定师太又说道:“瞧他那幅窝囊样,乡下的土财主,满身铜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若不是看他卢家有几个臭钱,我那美艳的徒儿怎会嫁给他!”
“师傅,师姐为何嫁给这个乡巴佬。江湖中都已传开了,说是师姐为了几个臭钱,才下嫁卢家。但我看师傅也并不是看重卢家的钱财,不知师姐嫁给那土财主,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李潇潇嫁给卢家,其实是为了石公子。石公子因为苦练武功,争取武林盟主的位置,不能分心他顾!另外,为了避免引起江湖中人的闲言闲语,而影响石公子声誉,再者是为了弄些钱财,以便帮助石公子顺利登上盟主宝座,所以才找了卢家公子做了替罪羊。可怜我那好徒儿,嫁给了卢公子这窝囊废!”
“师傅说得对,看卢公子那鬼样子,师姐怎会看上他!就是瞧上一眼都感觉不舒服。而今,师姐与他有了夫妻之名,让他白白享受与江湖十大美女成亲的名声,真是便宜了他!”
“你这姑子说得不错,若不是看在他那死爹,年年给庵里供奉那多银子,恐怕为师早就将他劈做两半,哪容得他在庵里晃来晃去!”
静定师太又道:“凡事都有意外,想不到你们师姐与石公子的骨肉在卢家出了事!唉,若是石公子出关,听闻此事,恐怕不会善了!石公子非但俊美异常,貌如潘安,看着面善,但可不是能花个几个银两就能打发的!失去了亲骨肉,那卢公子迟早要被碎尸万段!”
一个尼姑道:“师傅,卢家的家财听说有几千万两,每年给庵里也不过十万两。恐怕其家里还藏有巨额银子。我等何必让其分次分年拿来,怎不到卢家一起拿来,岂不省得麻烦。”
“呵呵!”静定师太轻笑,道:“你有所不知,我等帮助石公子谋夺武林盟主之位,名声很重要。若是杀上卢家,一个不慎让江湖知晓此事,那对石公子将会影响甚大!卢家的财产只不过是我等暂时寄存在那而已,需要就取,何必搬到此处!”
“师傅说得有理!卢家的钱财一方面可以用来帮助石公子登上盟主宝座,同时,也可取以拿来资助一些侠义之事!如此,既可为我等及石公子创点名声,也算是卢家对师姐与石公子的骨肉做点补偿,赎点罪罢了!待石公子登上盟主宝座,卢家少爷仍是难逃一死。现在,暂且留他几日,对他也算是积点阴德,但愿他下辈子早点投胎……呵呵,早点投胎,再来替我等挣些钱两,咯咯……”
庵里的说话声渐渐不闻,但几个尼姑的言语,听在幻天耳中,一颗心已经纠结而起。字字句句犹如刀割,他实在听不下去,浑身战栗,世间还有如此恶毒的尼姑。出家人啊,怎地如此狠毒!
石中玉,石公子!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刻印在幻天的心里。适才,在众尼姑的言语中,幻天已经知晓了石中玉,乃是天地盟现任盟主石霸之子。出道江湖以来,凭借家传的飞云剑法,在江湖中罕逢敌手。外加英俊倜傥,素有玉剑飞侠之称,在年轻一辈的武林人物中,号称第一高手。
尤其是英俊的外表,真可是貌比潘安,如子都重生,被誉为江湖第一美男子。乃是武林中无数女子的心中偶像和追逐的目标。同时,更是李潇潇,他那新婚娘子的情郎。李潇潇肚子中怀的、而今意外夭折的孩子,也是石公子的孽种!
幻天孤独地站在湖边,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变得浑浊一片,似乎都已崩塌了!幻天忍着悲愤,轻轻地揉揉眼睛,原来,看起来浑浊的天地,又变得如同往常一样。只是他的心死了,也黯淡了!
此时的幻天,虽然内心依然愤懑,但已经减轻了许多。残酷的现实,让他看清了世间的一切。武功,李潇潇会武功,不但会武功,而且其武功还很高。石公子当然也会武功,甚至比李潇潇的武功还要高上很多。难道自己就这样过一生,就这样被任意宰割,就这样甘当一个土财主,就应当被他人看作是下贱的一个窝囊的书生吗?
此时,幻天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狠毒的一掌。娇滴滴的美丽娘子,无情的一掌,是那样轻易狠辣,柔嫩的玉手就那么轻轻而快速的一挥,便足以将自己毙在掌下。李潇潇,看起来虽然冰冷,难道她的内心也一样冰冷与无情吗?
她就那么忍心杀了一个对她百依百顺,低三下四,供其吃喝,任其呵斥,渴望得到她,哪怕是一丝轻微得难以觉察的笑容,期望与其共同生活的一个土财主?那无情的一掌,也是要命的一掌。如果不是被莫名其妙的劲力震回,现在,自己恐怕早已是一具尸体,焉有命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刻,幻天脑中莫名其妙地忽然出现了老子“道德经”的句子。不知道幻天会不会武功,但书却是读了不知凡几,反正他那老爹为他买回了不少的书。若干年下来,足能装满两间房子。
我错了?不!她错了?还是他错了?看来都有错,细想起来,又感到谁都没有错,那是谁错了!若都没错,是否是天地错了,人类都错了。天地为何不仁,圣人为何不仁?天地不仁在天地,圣人不仁在圣心。
幻天想着,心里念叨着:既然自己是个人,那就有人该有的恨,有人的该有仇,有人的喜怒哀乐,有人的血腥与残酷。对人来讲,所谓不仁,便当是惟人不仁,唯仇不仁,以人为刍狗才对!惟人先不仁,天地乃不仁。
这一刻,他平时所看的,所想的,难以悟通的点点滴滴,都在瞬间慢慢汇成了江河,奔涌向前,最终涌入大海。什么经书,什么道德,什么操守,什么品德,甚至连平素自己奉行的,一直坚持并恪守的,早已习以为常的人性,都变得那么不屑一提。对于天地而言,对于宇宙万物而言,人又算什么,仁与不仁,对自然来讲,又何必值得珍惜!此时,幻天心中,甚至对人性的珍惜都感到耻辱!
悲哀,难过,沮丧!一股的极度空虚之感,再也难以抑制,不由自心底深处喷涌而出!喷涌而出的空虚,慢慢变成了股股洪流,那洪流渐渐变成了一条条殷红的血色。血红的浪涛,拍打着他的身躯,吞噬着他的心,甚至冲击着身心之外的魂灵。
过了好久,幻天感到内心情感丝毫不剩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变得无限广大。自己好像在天地间独自行走,天空密扎扎的,地厚实实的!身心好似已经融入了天地,再也没有自己,再也没有悲哀,愤怒与仇恨,有的只是自然生灭的众生。
这一刻,什么人心、道德、人性、礼教、善良、残酷、血腥、杀戮等等都已不复存在,心中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空无的身心,抹去了一切虚伪,自己就自己,他人就是他人。此刻,幻天感到此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一阵大风吹过,湖面上泛起了层层浪花,一层层地一直向四周无限地蔓延开去。幻天木然地看着,身心空静到了极致。过了许久,幻天忽然感到心底深处,慢慢升起一股炽热的气息,那炽热渐趋强烈,逐渐漫卷全身,将身心炙烤得快要溶化。
幻天周身冒着白色的雾气,缓缓地蒸腾飘散。炙热快将心智烤得溶化之际,穿着的所有衣物早已化作了灰烬,嘴唇已经干裂,滚烫的血液好似岩浆,浑身变成了殷红,双目赤红如血。就在幻天将要失去神志的瞬间,本能之下,忍着难以承受的疼痛,扑通一声,幻天已栽进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须臾,湖面上冒起了阵阵雾气,水泡咕嘟咕嘟地翻动着,好似烧开的沸水。逐渐蔓延开去,直到附近的湖水都成了滚沸的水气,幻天终于沉到湖底深处。湖岸上只剩下衣物的灰烬,还有湖面上慢慢消失的水泡。
十日之后,卢家的后山,在一个十分隐蔽的洞窟里,便见一个浑身**,全身污浊不堪,双目精光爆射的青年男子,顶着一头**的乱发,面上饱含嫉恶如仇的神情,傲然伫立在一堵石墙前面。
石墙上,赫然刻印着一个斗大的、黑红如墨,恰如刀琢斧切的血红的魔字。洞窟里,光线黯淡,冷风嗖嗖,阴森恐怖,透着一股股无形而诡异的杀气。黑红恐怖的魔字,好似有股魔力,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恐怖,令人心惊胆战。
青年默立良久,眼中的精光越来越强盛。随后,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魔门列祖列宗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弟子机缘巧合之下,凭借虚无空静之心,顿然悟通魔门心法,魔功已然突破十二层极限。弟子虽然突破魔功极限,却仍然放不下内心的情感,弟子宁愿不要这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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