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家经难念 (3)

2014-08-09 作者: 柯樑
第23章家经难念 (3)

闻天语自小就见惯了老家这条江洪水泛滥成灾的场面,对于这条渠江,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当然,还是爱多,不然,为什么总来江边玩儿呢?

“叶落归根,这是中国人的习惯,不单单是你们四川人。”天娇说。“这是有情人的习惯,多情的人会对养育过自己的地方脉脉地留恋着,会对那里的一草一木感到亲切。不分地域,分人。”天语说。“你说的在理,外国人也有叶落归根的说法,我姥姥就是老了才回过老家。”天娇说。

“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爬山。你不是在进行胎教吗?你去爬爬山,孩子将来才知道怎样向上爬。”天语笑着说。“真的?你说的好像真有点道理耶!大山小山?”天娇指着远方的大山问。

一说起胎教,天娇可在意了,她想起了去海南三亚旅行结婚时在亚龙湾海滩游泳的情景,那天她刚一下水,一边比划姿势一边说:“现在要胎教,要游个好姿势,不能游狗刨,孩子学狗刨将来能刨出个什么来?得游自由泳和蝶泳,让孩子学习像鲲鹏展翅一样自由地翱翔在人生的万里长空!”“你说的太好了!你就好好教教孩子蝶泳和自由泳,愿孩子将来自由地翱翔在人生的万里长空!”天语也重复着天娇的话。

然而,她游了一会儿自由泳和蝶泳后,不经意间又游起狗刨来了,闻天语见了说:“看看看看!狗刨了不是?”“说着玩儿的。”天娇笑了起来:“看,我这不是狗刨,是狗爬。”天娇两只手轮番刨水,闻天语笑道:“说的对,两只手同时刨水是狗刨,你这还真像狗爬,狗爬就狗爬,教孩子狗爬,将来才会往上爬!你看看哪个大官不是狗一样爬上去的?”“嗯?你说什么?”天娇眼睛一瞪。“除了他姥爷。”闻天语自知说漏嘴,说完呵呵地笑了,天娇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天一说爬山,天娇也想起了10年前与闻天语爬岳麓山的情景。感到这里的大山比岳麓山还大,爬山,那可不是一句话,还没心理准备呢!

“爬小山,就是后边的卵石岭,不是你指着的那座大山。不过,就是你指着的那座大山,和那山那边的大山,我小时候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来回百多里山路,回来时还要担着90斤煤炭,怎么样?”天语自豪地说。“嗯,还行!不过,我在下乡时看见那些人都能扛100多斤呢!”“还不过呢!我那时还未成年呀!”“哦,是不可比。”天娇笑道。

此时,秦先富出现在厨房门口:“娇娇,吃饭了。”本来,天语妈妈这些年不做饭了,都是保姆杨嫂子做饭,偶尔爸爸也做饭。但是这次儿媳回来了,妈妈这七八天天天下厨,做她多年没做过的拿手饭菜。听见妈妈叫吃饭,两人进屋去了。

闻家坝的制高点卵石岭,满地的卵石堆满了山顶。闻天语站在一个斗大的卵石上望着渠江,望着山间村野对身旁的老婆说:“你看这山顶上,这么多光溜溜的石头说明了什么?”“你突然一问,我还真没想过,你想说什么呢?”天娇反问。

“说明古时候这里在水下,可能是大海。”“真是耶!鹅卵石都在河边,这山上怎么遍地都是呢?”“我分析这里原来是大海,后来巫山崩裂,海水自长江流去,这里就成陆地了。”“嗯,你也成地质学家了。”天娇哈哈地笑起来。

闻天语捡起一个拳头大的卵石说:“看,它的经历多么沧桑,我带回郑州做个纪念。”“换个小的,太沉了。”“拿回去当镇尺,小了镇不住。”“你有劲儿,那就多带几个。”天娇笑着说。“不贪,保持无产者风格!”闻天语说完哈哈笑起来。

说完,他指着跟前的村庄说:“看见没?就是那家主人,姓朱,是我当民兵时的排长,有一天我拉肚子,现在知道那叫菌痢,我一会儿去趟茅房,朱排长说我偷懒,我生气说‘你去看看再说我’。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半夜乘着月光,跑了10几里,偷偷溜回了家,妈妈哭了。也就是那年,我来到了部队。可是,仍是那个朱排长,那年我第一次探家,他家房子失火,我爬上房顶给他用粪水救火,你看我怎么样?你不是说我不勇敢吗?不比雷锋差吧?”“嗯,那么高,还有大火,勇敢我信了,只是没人知道。”天娇说。“我也并不要谁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了。”闻天语说。

上午10点多,当闻天语与天娇游完卵石岭回到家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天娇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人头攒动,人声吵杂,村民们围在正屋门口,个个神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见到天语两口子就自觉地让开了。

只见爸爸闻有强坐在大门槛里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弯刀对准自己的脖子要自杀。闻清与小英跪在他的跟前,妈妈坐在里边的板凳上,闻天兴正在夺闻有强手里的弯刀,李嫂子正在说些劝说大爷闻有强的话。

天娇一见这个场面,没容多想,也赶紧跟着老二媳妇跪在了爸爸跟前说:“爸爸,您别这样,有啥话慢慢说不好吗?”

闻有强见新来的儿媳妇跪下来求他了,他“哎——”地一声长叹,长喘了一口气,松开了拿刀的手。闻天兴拿走了弯刀。闻天语站在阶阴上看着爸爸没说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场面了,他心里说不出是一种啥滋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大家拉着劝他都是多余的,他要想走就让他走吧!

闻天语知道自己这个厉害的爸爸的这些行为,当他后来读过古今中外许多书以后,就进一步了解了很多各种领导人,比如皇帝,族长,家长等等为了制服自己所领导的人民,软硬兼施,手段无所不尽其极,洪秀全不就是装神弄鬼让大臣们听话的吗?

闻天语看着爸爸的举动就想起了这些来,他深深地为爸爸感到羞愧,觉得在村民们眼里丢尽了人。本来爸爸妈妈都是极要面子的人,平常为了面子做了许多维护家里形象的事情。但是,谁也想不到他啥时候会一不顺意就要疯狂发作,就全然不顾大家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努力。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爸爸就这么在意这个自封的族长的感觉吗?

闻有强一张铁青的脸色慢慢地缓了过来,也开始说话了,这时候闻天语才从他们说话中听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是这些天闻清打牌输了不少钱,闻清起床后冯小英在他跟前又说赌钱的事儿,谁知闻清说:“钱钱钱,唠唠叨叨的,烦死了!”“狗改不了吃屎,昨天你不是说不赌了吗?”小英生气地说。

闻清觉得老婆没给他面子,他一生气,就将几千元一摞钱扔进了粪坑里,小两口儿闹了起来。秦先富赶紧找个耙子去粪坑里打捞,引来了村民看热闹。闻有强自觉脸上无光,他当时坐在门槛内的小凳上,门后就是放农具的地方,他顺手从门后拿出一把弯刀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秦先富了解自己一起生活了30多年的丈夫,立即让闻清两口子跪在了爸爸跟前,让周围的人们赶紧帮忙劝解。正在这时候天语天娇回来了,天娇啥时候见过这种阵势,立马吓晕了头!

事情平息了,天语两口儿来到屋后竹林里,刚才的一幕让闻天语在天娇跟前自觉低了三分,只听他对天娇说:“我爸爸的性格你今天领教了吧?”“你爸性子急,其实也不是他的事儿,他竟然这样做。”天娇说。

闻天语此时想起了七八岁那年的一天,他与妹妹和村里小伙伴正在地坝里玩儿,不知爸爸为什么与妈妈争吵起来,只见爸爸将妈妈的长头发在右手里绕了几圈,拖着地上的妈妈从大门二门再从厨房门转一圈拖出的情景,大家都吓傻了眼,从此他对爸爸就另眼相看了。

天娇看天语没说话问:“你在想什么?”天语不愿把爸爸的过去说给她听,于是接着刚才的话说:“他理解为是自己没教育好儿子,儿子才会这样的,他认为儿子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他也不说出他的想法,大家沟通沟通,也许大家会理解他的,听他的话的。”“他听见他们在吵架,心里早就受不了。过去他批评过二弟赌钱,但没用。他现在听到二弟媳妇说弟弟败家的话,将他儿子比着不长记性的狗,就像在打他的耳光一样难受。”天语说。

“你们不会受到遗传吧?”天娇问。“也许吧!我们家人有个特点:秉性正直,受不得半点委屈,将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你看我爸,弟弟输了钱,如果是别人说他输了钱,他听到了顶多心里不快就是了,可是二弟媳妇说二弟输了钱,当着他的面说弟弟是败家子儿,他就立即感到了自己没教育好儿子。他就觉得在儿媳妇面前没了脸面,活着没意思,死了算了。”闻天语说。

“你说他当时真的是想死吗?还是用这个办法让大家妥协呢?”天娇问。“那谁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看上去是真的气急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再激他,一刀下去也有可能。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喜欢这个样子,这叫什么事儿?如果是假的,用这种方法对待儿女,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他爱儿女?如果是真的,说明什么呢?说明花甲老人了,就不能为亲人改一点点吗?就不能对亲人让一点点吗?从这个角度看,真的显得很自私。”天语说完,天娇心有余悸地说:“那时他脸色铁青,真像不想活了,吓死我了!”

“哎!”天语摇摇头。“好险!那一刀万一下去,真不敢往下想。”天娇说。

“以前也见过他这样,开始也很吓人。再见他这样做,直觉就感到他会像上次一样,最后他会理智战胜自己,自己放下刀来。如果大家都不管他,最后他也不会去死,从此他就不会再用这个办法了,这个毛病就治住了。”天语说。

“你这是冒险,万一,万一他刀子下去,谁能接受这个结果。”“我见多了,说真的,我对爸这样的行为也烦透了,一点不讲理。说来也怪,他做队长,对社员说话很在理,经常有家庭矛盾了就来找他解决,我听着很在理。别人也很佩服他,尊重他。可是一转眼,在家里就完全是另一个人,不讲理,很气人,只要不支持他的意见,他就生气发火。”闻天语说。

“现代医学认为,父亲遗传性格,母亲遗传智商。我观察你二弟和妹妹长相像你爸爸。那么,他俩的性格应该像你爸爸,部分智商像你妈妈。你大姐你小弟和你长相像你妈妈,那么你们三人智商像你妈妈,部分性格像你爸爸。你生气了也会这样吗?”天娇担心起自己老公来。

“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你是儿科医生,你对遗传医学更在行。我们不可能完全摆脱父母的影响,更不可能脱离父母的遗传。我们几姊妹在一起的时候说到谁更像父亲,谁都不承认自己性格像父亲,很显然,大家都认为父亲性格最不好。不过,我懂得了这些后,就会主动注意防范,这叫说破不灵。我肯定不会学父亲的性格,我最看不起这样的行为,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说不过人家,就耍赖,不管你做得有多好,只要一这样做,就在我心里突然变得没地位了。这有些要挟人似的,我在心里常常瞧不起这种人,是属于没本事的人采用的愚昧方法。”闻天语说。

“那你用什么方法表达你的愤怒呢?”“我最生气的时候,在部队时也打过人,只打了一拳,就后悔了,将来不会再打人了。我还没有再遇到让我非常生气的事情,谁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不打人,也不用父亲这种极端行为要挟别人。”闻天语说到这里,让他想起了这些年每次回家几乎都要发生点什么事儿,上次回家时就听妈妈讲了妹妹闻丽参加了工作,妈妈向她要几元钱,妹妹竟然没给妈妈的事情。他听了很不高兴,因为妹妹上学时是他寄钱支助才读完了中专的。闻丽毕业就结了婚,结婚后又像大姐一样不管父母,这怎么行呢?妈妈对大儿子天语讲这些,目的是想借老大的威信要闻丽听话。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