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龙今天怎么了?他是如此的深情,他是感到了有什么不测吗?是潜意识驱动了他的手笔?还是下意识在暗示天娇自己不久就会遭遇寒流?还是有意识说了自己平时想说而没说的话呢?
不管怎么说,王金龙是个特爱读史书的人,现在又是历史较研室助教,他深知社会历史的变化叵测,他深知人事沉浮的瞬间难料,他深知自身命运的风雨潇潇…..
王金龙将信投进邮箱,他别无选择,决心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尹天娇最近发现一个现象,她发现闻班长总喜欢去护士站,站在那里与柜台里的护士说闲话。她有心留意了一下看看和谁在说话,她假装去里头病房,看见的是上次他们一起去唐山地震救灾的那个护士白玉。留意几次后,凭着女人的直觉敏感,她认为他们关系不正常。为什么呢?她是了解闻天语的,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她知道闻天语爱她,只是没挑明,原因是自己没给他机会。于是,两年多来,啥时候看到过闻天语像对待这个白玉一样对待过她尹天娇?没有过,你看他看她的眼神,你看他没事儿就往护士站跑,那里就像有磁铁一样。再看看那个白玉,名如其人,白是挺白的,就是个子低了点,怎么也配不上闻班长。可是爱情有时候很难说清,有很多时候都是看对眼儿了就成。比如观点一致,说话投机。比如利益一致,各取所需。比如取长补短,各有所求,你情我愿,大家都心照不宣。如果这是真的,班长看上白玉什么了呢?天娇感到好奇。
要说女人有什么绝活儿吗?有!那就是直觉。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她们的直觉与生俱来。这次真叫尹天娇说准了,闻天语与白玉有了情况。这倒不是这次唐山地震震到一块儿的,准确说闻天语是在这次地震时才知道白玉爱他的。事情是这样:白玉听说闻天语第一个报名去唐山抢险救灾,她就赶紧也去报名,也是护士里的第一个,后来报名的多了,就按先来后到批准谁去了,不然让谁去都说不公平。
到了唐山地震灾区,哪有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环境?然而爱情这东西很奇怪,她有时高傲奢侈得让人仰望的了不得,要求蓝天大海,要求春暖花开,要求宝马洋房,要求铺满玫瑰花瓣的席梦思。她有时又随意平凡得全不顾那么多,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喜欢的心上人在跟前,只要求将两颗心揉在一起,哪怕是荒漠戈壁,哪怕是雪域高原,哪怕是战火纷飞的前线,还是在余震不断的废墟残垣。当然,心境胜于环境,哪里有爱,哪里就是好地方。然而,哪里有爱,哪里就有谈情说爱的时间么?虽说白玉爱上了闻天语,这时刻,哪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就在一个失血性休克的伤员需输血抢救时,送血救护车还没到来,闻天语就说自己是“O”型血,他要求配血,如果没问题就抽自己的。这时候白玉非要坚持配她的血,如果不行再配闻天语的血,她的理由是闻天语身体不行,瘦的像是有病。自己身体大家看到的,白胖白胖的,健康没问题。这一来医生就同意了白玉的意见,谁知又巧,白玉配血成功,输了300毫升。随后的几天里,大家就很照顾白玉,尽可能让她多休息。
救灾第3天,也就是在离开唐山的那天上午,有一会儿只有他俩人在的时候,白玉拿白大衣时,一封信从衣兜里掉了出来,闻天语觉得奇怪,就这么两三天哪来的信?他拾了起来,看看信没封口,他将信递到她手里说:“你的信丢了,给你!”“不是我的,是你的吧?”白玉说。“我看见从你衣兜里掉出来的,你不要,我看了呀?看了是谁的就给谁?”闻天语说。“那好,你看吧,看了是谁的给谁!”白玉说。
闻天语一看,信封上收信人叫苏月,真不是白玉的,他将信抽出来一看,称呼被涂抹了,隐约还能辩出白玉二字,落款是苏月。奇怪,苏月是谁?哪有自己给自己写信的?这不明摆着是故意给我看的嘛!于是闻天语继续看信,内容是苏月写给白玉的回信,信中谈到了她对白玉说的那个小伙子的看法,她支持白玉去追“小闻”这个小伙子。只要是“闻”字的地方,都用笔涂抹了,仔细才能看出来。这时闻天语心里一惊,这不就是说她爱上了我吗?明明从白玉衣兜里掉出来的信,她还不承认,这不是故意在给自己传递爱的信息吗?闻天语装糊涂:“苏月是谁?涂了看不清的是谁呢?”“又不是我的信,我知道是谁呢?是小狗儿吧?”白玉说完抿着嘴笑了起来。
闻天语明白了,白玉是早有预谋的,将一封她朋友写给她的信,装进一个她准备回信的信封里带在身上,找机会就把信息传给他。他觉得白玉这个办法很绝,如果你愿意,就达到了她传递信息的目的,如果你不愿意,她也不丢面子,好聪明的女孩儿呀!再看看写信的日期,已是两个月前的日子了。看看,人家已经商量了两三个月,要端你炮楼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当然,闻天语也不是随便就会跟白玉爱上的,他有纪律,他要保证不影响学习,他要保证正常毕业。他还是班长,他要在胡队长跟前作出表帅,他就是爱上了,也不会出格。天娇还是少为战友操心,多为自己想想吧!
尹天娇当然是多为自己操心了,她接到王金龙的3封信了还没回信。可是真的很忙呀!再说她也没有王金龙那么爱写信倾诉。每次都是王金龙来了两三封信了,她才回一封信,一般情况下半月写一封信。常常是刚刚把信投入信箱,回头又收到了来信。今天就是这样,刚才就准备去交信,幸好慢了点,不然又多买一张邮票了——正好碰到邮递员把王金龙的信送来了!天娇转身回到了宿舍,拿出她喜欢的那把小剪刀,剪开信封,取出信纸读了起来……
她收到的就是王金龙12月10号写的那封信,读着读着天娇的眼泪又出来了。她知道王金龙已经非常地爱她,而她的想法与闻天语一样,有着军人的纪律,要高度地约束自己。也希望学业不受影响,已经两年半了,天娇将刚才准备寄出的信拆开,又接着写道:
“金龙,刚刚准备寄出这封信,路上又收到你12.10.的信,看得出你近来的心情不甚好。你少想些,什么事情自然会有它必然的结局,爱情也是如此。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不说我也早感觉到了。可是我还是那些早说过的话‘捉么不定的是命运,考验友谊的是时间’,让我们用时间来考验吧!
你问到下学期是不是回母校实习,这个事情可能有了变化。据说还在这里一直到毕业,真实情况要放假前才知道,我会随时告诉你的。
另外,能不能去海南旅游主要是看我妈妈去不去。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我不会单独去玩儿的。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
祝你心情愉快!工作顺利!
天娇 12.15.”
多难的1976年终于过去,闻天语早起穿上了一件浅绛色纯羊毛新毛衣。这是他入伍6年来第一次没全穿军装,穿了件自己的衣服,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穿毛衣吧!这件毛衣是前几天何艺婷给她寄来的,当然也是艺婷亲给他编织的,他收到毛衣后才把毛线钱寄给了艺婷。今天元旦,他穿上新毛衣,希望有一个新的开始。他摸摸领子,鸡心领,很服帖。他拉拉袖子,大小长短正合适,旁边的小许看见了说:“班长,谁给你织的毛衣?挺合适的,比绒衣暖和吧?”
“比绒衣暖和点儿,是一个朋友帮忙织的。本来我说了不用了,怪麻烦的,谁知她还是织好寄来了,寄来了那就穿吧!”闻天语说。
“是你的女朋友吧?看那手多巧,这花色款式都是最时新的,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这叫麻花辫子,你女朋友肯定是长发,对吧?”小许说。
“你还说对了,她是长发。小许,你也懂编织?”“看看,没说错吧!在家时听姐姐织毛衣说的, 我哪懂呀!”“哦,不过女朋友说错了,哪那么多女朋友,帮忙做点事儿就是女朋友,那谁还敢让人帮忙了呢?”“说的也是。”小许赞同地说。
闻天语嘴里虽是这么说,心里真没法说,怎么办呢?论漂亮吧?那当然是何艺婷了。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去长沙生活一辈子,长沙跟四川一样,夏天又热又潮,冬天又阴又冷。看看郑州这地方多好,现在是冬天了,天天阳光当头照。自己入伍时才1米6,开始在嘉峪关呆了两年就长到了1米8,万物生长靠太阳,这真是千真万确。这一年来的郑州生活,可让闻天语这个冬天就见不到太阳的四川人知道了啥地方才是好地方。在他眼里,自然环境,气候条件这是硬道理,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就像他选择对象一样,这是天生的条件,凡是人力可以改变的,都可以退一步考虑,放宽条件。想到这里,闻天语又说:
“要说找对象呀!还是先决定在哪里安家,先把地区划好,再找对象,地区千差万别,可是对象遍地都是。古人不是说嘛:‘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当兵6年了,开始在嘉峪关,后来在宝鸡,去年我们部队又到了湖南湘西,大一寒假回校时我走的贵阳,顺道去了一次部队,这次又去了唐山,成都重庆早去过了。中国除了边缘地区以外,几乎都看过来了。总的看来,全面评价,还是中原大地好,郑州就不错。一年四季分明,季季风调雨顺,天天阳光高照,土地平坦肥沃,出门四通八达,自然灾害很少,人又温和厚道。难怪从古到今,帝王安家总是选择在开封洛阳一带;难怪从古到今,中原总是被外夷侵略,原来都是看中了这块得天独厚的肥沃土地。”
“哦,我是知道了,班长是看上郑州了,就不知看上郑州哪位姑娘了没有?”小许笑着问。
“这不急,好男何患无妻。千里姻缘一线牵,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姑娘也会有的。”闻天语学着《列宁在1918年》里列宁说话的腔调,打着列宁的手势,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小陈也从床上坐起来了,也跟着说了起来:“‘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姑娘也会有的!”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却说白玉在唐山大地震时将护校同学苏月给她的写有对闻天语看法的一封信,想方设法终于给了闻天语,她也发现闻天语比过去爱来护士站玩儿了,每当她上班时,闻天语没事儿找事儿也会在她跟前的柜台前站一会儿,她心里似乎有了底儿。
这天下午,白玉正上白班,闻天语站在护士站柜台前和白玉说着闲话,一个女孩儿来到护士站。女孩儿约莫20出头儿,中等身材,短头发,脸被北风刮得红红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医用白口罩。她身穿一件灰卡琪中长大衣,手里拿着一条红色头巾,这个女孩儿一出现,白玉立即站起来说:“哎呀!小苏,你怎么来了?”闻天语听白玉“小苏”二字一出口,立即想起了白玉信里那个苏月,他赶紧转身走了。
“小闻,快来!”白玉在护士站叫他。闻天语刚走没多远,听见白玉叫他,折回来问:“什么事儿?”“更衣室钥匙锁在里面了,给想法把门开开,让我同学进屋里边坐会儿。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小苏,这是实习生小闻。”说完,白玉脸刷地一下红了,苏月莞尔一笑:“嗯,好!”闻天语看了苏月一眼,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推推门,门紧锁,伸手推开门上小窗问:“钥匙在哪里?如果在门后工作服兜里,从这里就能拿出来。”一边说着一边站上凳子上往里张望。
“在里头的衣柜里,你得钻进去拿。”“我这么大个子,怎么钻得进去,你不是难为我吗?”闻天语说。
“快点快点,求你了,帮帮忙,能钻进去的。”白玉忙着央求。既然求上你了,你还能说什么呢?闻天语果然一跃,从门上小窗户翻进了更衣室,随手打开房门,出来走了,白玉说:“谢谢!谢谢!小苏,进里边坐!”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给苏月倒开水。
“他就是你信里说的小闻?”苏月坐下来问。白玉点头“嗯。”了一声说:“外边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不错嘛!真有你的,你眼力不错嘛!”苏月笑着说。“小声点,还没定下呢!”白玉说。苏月喝了一口水说道:“你不是说他感觉出来了吗?果然你们——”苏月声音突然低下来接着说:“果然你们好上了,好久不来,一来就抓个正着!”白玉脸更红了,悄悄问:“怎么样?说真的,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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