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精巧的是,小巷子的尽头,也就是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需要进入这里的人走过一个拐角才能看见。也就是说,按照这里的人流量,估计他们就是站到天黑也不太可能被人发现。
而且,冷慕目测了一下她现在的位置,想要离开就一定要经过师傅身边,但明显,这个早就过了耳顺之年的家伙根本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
哼!名不副实的家伙!白长这么大年岁了!冷慕愤愤地想。
“哎——”白竹山人有些忧伤地看着天色,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饭点了,于是他叹道,“该吃饭的时候我竟然在这里陪小孩,真是惨绝人寰啊……”
冷慕嘴角抽搐:您老人家尽管走,没有关系。但她不敢,自家师傅今天明显情绪不对,这点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师傅。”冷慕巴巴地上前挽住白竹山人的手,摇晃着试图发起撒娇攻势,“师傅,我们现在先去吃法吧。”
“不行!没有说明白我们就都饿着肚子吧!”白竹山人第一次这么坚持。
他在心中得意洋洋:老子早就早十年前进入辟谷期,现在吃不吃饭对老子一点影响都没有。小慕儿啊,谁让你偷懒呢,不勤奋练功的后果啊,你伤不起的!你就耗着吧,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哦。哦呵呵呵……
冷慕长叹一声,难得露出了认真的样子,“我不了解师傅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但师傅,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吧?哪件事我不是选择逃避呢?”
她看着白竹山人,一向笑意弥漫的桃花眼中有丝丝缕缕的哀伤,“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该承受这样的命运,以前小,不懂事,对于恶意却是敏感的。为此我很痛苦。整个后宫的妃嫔和他的子嗣都翘首以盼他的到来,但我却时时恐惧着。因为他每一次来,我都要失去什么。”
冷慕上前一步抱着白竹山人,眼中酸涩难当,“所以我开始逃避。我身边只要是我喜欢的最后都会被他破坏,甚至不用他动手,由他而引来的嫉妒也能让我不得安宁。那个时候,我没有自己的势力,也不允许有。我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呢?”
白竹山人不说话了。他对于过去的自己是那样不屑,却在下意识里避开去回忆曾经。那个狼狈的、不堪的过往。
但是现在看着冷慕用平静的语调诉说过去,他会心微笑。是啊,曾经的自己怎么样,毕竟是过去的了,现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他们所能把握的,也就是现在。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从来不是软柿子,手里握着更多的社会资源也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起码,在他们有能力的时候,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
起码,不能在什么反抗都没有做的情况下,什么努力都没有去试一试的情况下,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
冷慕颇为忐忑地跟着自家师傅吃了一顿饭——当然,饭钱自然是冷慕出,经此一役,冷慕终于在苏溯越那儿争取到了一定的财政权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两人晃晃悠悠地在集市逛了两圈,白竹山人买了一把精锻短刀、两根紫竹木步摇、三斤糯米粑粑,四串烤羊肉串……终于在冷慕泫然欲泣的眼神和空空如也的钱包攻势下,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
冷慕长出一口气,“师傅,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去了?”算算时间,就算小越子写一个字想一下也该完成了吧?
白竹山人似笑非笑,“嗯?不耐烦你师傅了?”
冷慕倒抽一口冷气,巴巴地凑到他跟前,桃花眼呀眨,像极了某种邀宠的小狗,“师傅看你说的。能陪着美人师傅那是本姑娘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呢。”
白竹山人点点头,端的是冷艳高贵,“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嘎?”
“你那师兄知情不报,为师很是恼怒。难道……”白竹山人眯起眼睛,无边威严之下竟也有几分艳丽,“你想包庇他?”
“不!”冷慕想也不想,果断出卖自家妖孽师兄,侧身让路,单手一挥,眼光程亮,“美人师傅跟我来,我带你抄近路!”
于是两人顺着集市越走越远,等冷慕会回神来路线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扶风客栈的门前了。
“这就是萧溟那小混蛋的临时住处?”白竹山人看也没看冷慕不可思议的表情,抬脚走入,环顾四周的同时还不忘评论,“这小子虽然有点不靠谱,但品味一向是不错的。嗯,这里的环境我很喜欢。小慕儿啊,为师要了!”
此话一出,大堂中的忙得不亦乐乎的跑堂们立刻用见鬼的表情看着他——即使是再大的达官贵人,也没有一进来就要求买下这里的。而且看他身后的女子,她似乎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难道他把他们客栈当成是路边小摊,说买就买吗?
不得不说,冷慕这几天到处蹭饭的形象,真真是深入人心啊。怪不得上门来推荐各种服务的小二少了很多,原来是因为他们看清了她的穷人本质吗?
冷慕伸手扯过自己长长的头发,奢望能遮住一点脸,拉着自家师傅,几步就窜上台阶,直奔原本属于郑崖的房间而去。
“小越子,快来招待师傅!”冷慕抬脚就踹开房门,却一眼看见了一个红装女子从窗台上一跃而出的影子。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苏溯越倒是不慌不忙地起身,面容淡然,不然纤尘,“主子。”他递过去一叠纸,字迹端正有力,偏偏起承转合带着冷毅的魔力,一如他的个性。
这样的男子,是不屑撒谎的。这样的男子,对于感情也是极其忠诚的。要么不动心,心中一旦有了人,那就是一生一世的誓言。
冷慕轻叹一口气,在闭眼的几秒钟内,将刚才所见从脑中清空出去,接过“忏悔书”,屁颠屁颠地跳到床上慢慢欣赏。
白竹山人上下扫视着这个当年最令他满意有最不令他满意的男子,严格来说,他甚至不算是他的徒弟。
在他收他为徒之前,苏溯越已经形成了一套刚烈诡谲的武功路数,不计代价,只求完成任务。那样凌厉阴损的招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长此以往,好好的苗子就要被毁了。
白竹山人不愧是武学奇才,面对苏溯越当时的武功路数,他竟然也能结合自身的武学修为,为他定制出一套改善自身条件、增加杀伤力的武术。
苏溯越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老到,只是面上那样的坚定和隐忍却是那样不稳定。他内心充满了不安和迷茫,当时白竹山人就已经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这样的一个人,看着完美强大,一旦爆发,对他身边的人造成的伤害将不可估量。
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那群人的后代吗……白竹山人想起百里流拓即使鼻青脸肿却依旧得意洋洋的样子,不仅再次拳头发痒,那老小子什么时候都是那样欠教训!
白竹山人径直走到椅子边,抬眼示意苏溯越。
他从善如流地走过来,帮他挪开椅子,等他即将入座,又瞬间动手把椅子放到离桌子不近不远的地方——这里,是使用桌子最适合的距离。
白竹山人很是满意,“看来小慕儿这几年把你调教得很好。可我怎么发现,你在渐渐控制她呢?”
冷慕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师傅从来不是傻瓜,虽然他表面上实在看不出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几年明明就是她在吊着小越子!
白竹山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冷慕的眼神,只是嘴角撇了撇,以示自己的不满,“刚才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还背着小慕儿偷吃吗?”
此言一出,冷慕瞬间陷入尴尬:为什么她有种“自家女儿面对出轨丈夫眼怒不敢言而要父亲亲自出马”的感觉?着一定是错觉吧?一定是的!一定是她今天开门的方式不对……
苏溯越垂首莞尔,“我对主子忠心不改。”
“那爱呢?”
苏溯越含笑转头看了冷慕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得开门一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起,“师傅真的要我在这里说吗?主子会不好意思的。”
“尼玛的,你们正事不说,在这里干嘛啊!”冷慕红着脸扑上去捂住苏溯越的嘴。这家伙现在越来越闷骚了,她真心担心他说出什么话她无力招架啊……
尼玛为什么现在变成她最是纯情的存在了?这不科学!
白竹山人恨铁不成钢地将她从苏溯越身上撕下来,数落道,“刚才你明明就看到了,怎么就不敢问呢?啊?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吗?”
师傅,在你的心中,她究竟是多么彪悍的存在哟?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根本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好吗!
苏溯越及时为自家主子打圆场,“不知师傅前来,是为何事?”
白竹山人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于这样一个年轻帅气还武功卓绝的男子,简直就是生来抢他风头的!现在竟然还敢抢他的话头?
冷慕果断搬出四师兄,“师兄现在和郑崖在一起。不知师兄哪里得罪了师傅?我在师兄的那个销金窟落霄坊也是住过一段时间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无意间看见的东西可供师傅参考。”
冷慕几句话就把萧溟卖了个彻底。甚至连他的老巢都没有留下。白竹山人虽然喜欢玩乐和恶作剧——呃,根据他本人的说法,那是为了时时考验自家不成器的徒弟。
但是,他平生是从来不进两个场所。其中之一就是青楼楚馆。至于后一个,因为冷慕的原因,他已经打破自己的原则了。在此就先不说。
所以萧溟这才敢把闯祸翘家几十年不回的二师父藏在自家销金窟之中,本以为不会被师傅发现,却没有想到,那不安分的主先是调戏自家美人被郑崖当场拿下,害他欠了郑崖一个人情不说,现在直接被白竹山人从他楼中揪出来,连累得他不得不跑路求救额。
白竹山人眼波流转,想到了那个已经被自己抓住却又趁着自己不注意狼狈逃窜的家伙,脸色又深沉了不少,“你那个师兄,简直就欺师灭祖!”
冷慕大惊:师兄竟然有这样的能力?欺师灭祖什么的,那简直就是传奇啊!有空一定要向他讨教一下!
她又看了眼自家正生闷气的师傅,笑嘻嘻地凑上前,“那——师傅我现在带你过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师兄你就委屈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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