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崖顿住,面上的神情很是微妙,“楚尊?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冷慕呢?”
他的头顶上传来得意洋洋的声音,异常的欠扁,“哎哟哟,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本殿很难抉择应该回答哪一个呢。”
“这么点信息你都消化不了,果然是睡太久脑子都迟钝了么?还是因为你脑子小,所以脑容量也不够?需要我帮你开几副安神益智的药么?不用客气的,我很慷慨,绝不会歧视你。”
那声音默默地销声匿迹。难怪冷慕会说这家伙只要嘴巴能动就是移动的人形武器……这张嘴实在太讨厌了!
不过再讨厌也不能弃之不顾。楚尊想到郑崖出事之后大家的表现,再想想自己要是护主不力被冷慕知道了……
“嘶——”它打了个寒战,赶紧扒着郑崖的肩头,挺起小胸脯,毛茸茸的猫爪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全然忘记自己处于隐身状态,郑崖根本看不见它的动作,“本殿知道,人类一旦身陷困境,就回有非常大的波动,真是脆弱的生物!本殿深明大义,你不用担心,本殿已经决定大度地原谅你了!”
郑崖嘴角抽了抽,这货真的可以相信吗?为什么他有种前途不明的感觉?
见镇压啊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得感激涕零,楚尊很是忧伤地抓了抓胡子,“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
郑崖跪在原地,忍受着滚滚热浪,还有时不时就招呼过来的鞭子,极力保持不动,听完了楚尊东拉西扯一大段的内容。
简而言之,就是郑崖现在处于一种类似魂穿的状态,但,明显又不一样。
他的三魂七魄有一半在自己的身体里,所以他的**还维持着正常的生理机能。但另外一半,在这里。
这是春姬还没有成为女王之前的蛮国,古老、愚昧、血腥、野蛮。
就像每一次大型祭祀都会使用到祭品一样,郑崖现在所在的场所,就是一个祭祀的祭台,而很不幸,他是那个祭品,或者说,其中之一。
那样一个时代,在春姬之前,只是把蛊师当成是联系天神的媒介,而没有运用带大规模的战争或者政治统治当中去。这就导致了,在祭祀的时候,蛊师掌握了有关祭祀的全部资源。
就像这次,蛊师说,“天神旨意,要两个贵族子民,女子纯阴,男子纯阳。作为祭品。”
于是,郑崖作为那个倒霉的祭品,被送了出来。
他是那个纯阴的女子。
没错,女子,纯阴。
即使在蛮国,纯阴之日出生的女子本就不被看好,更何况是出生于贵族。这女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一直生长到十岁,却被扔出来做人牲,一时受不了,昏厥了,再醒来却是郑崖鸠占鹊巢了。
“那,那个男子呢?”郑崖对于这个身体是女子一点都不惊奇,在他看来,生理性别从来不是问题,女子也可以很彪悍,这一点,看冷慕就知道了。这丫简直比男子还强悍……
楚尊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用一种很是惆怅的语气说道,“他昏迷了。从你们被抬到祭台上来,他在你之前昏迷,到现在都没醒。所以,一直都是你在挨鞭子。”
郑崖表示很无奈,看吧,有时候男的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楚尊悄悄地在他耳边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但在你没事之前,你可千万不要莽撞。”
郑崖被它软中带硬的胡子弄得痒痒,不禁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笑问,“怎么?难道你还打算舍命救我?”
他清晰地感觉到楚尊飞了他一记眼刀,“你的身体是春姬的。”
郑崖呆愣了几秒,然后差点没跳起来,“春姬!”
看守在一边的守卫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个一向闷声不响的小姑娘忽然跳起,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那动作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要上前做些什么的时候,郑崖有老老实实跪好,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楚尊很是不屑,“贱民,不要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吧。”
郑崖真的很想把这个明显欠调教的家伙抓过来蹂躏两把,但现在明显时机不对,“怎么回事?”
楚尊却一下子不说话了,身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周围的守卫如潮水般退去,眨眼睛,原本还很是热闹的祭台只剩下他,那个还昏迷着的家伙,还有就是这个莫名出场的蛊师。
那个蛊师穿着黑色的长袍,周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干枯的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什么,若隐若现的面容,显示着她已过不惑之年的事实。
“春姬……”她站在郑崖面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那种触觉让他很不舒服,就像被两栖类爬过的感觉,阴冷。带着死亡颓败的气息。
面前的女人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反应,“你很好。那么,待会儿就用你吧……”
一阵窸窸的声音过后,她转身向那个昏迷的男孩走去,郑崖压低声音正准备问,却听见自己脑内出现楚尊的样子,“注意看。”
眼睛一阵酸痛,前面的场景像是被抹去了一层面纱,渐渐清晰起来。
他们在一个很是荒凉的地方,枯木成片,黑褐色的土地坚硬而阴沉,还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简直就像……就像没有经过整理的古战场的味道。
满是死亡和鲜血,若是光线再暗一些,简直可以用来演绎人类最深沉最悲哀的恐惧。
光线……郑崖注意到,光线从他能看见时起,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如果说刚才是黄昏,那么一刻钟之后的现在,就是午夜。
“神降……”楚尊轻叹,转身团成一团,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小鼻子,“原来是这样……”
“楚尊。”郑崖很是无奈,就算看不见它的脸——好吧,就那样一张猫脸,让他看他也很难看出什么啊——也能够感受到它周身的沉重气息,这究竟是谁安慰谁啊?
楚尊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我没事。这是那个暗蛊师要行动了。她这次要祈求的神明是我的父神,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违背他。”
还没等郑崖有所回答,天空中云层涌动,黑压压地降低,天地间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地拉近了,那浓墨一般的空间有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蛊师却像是极兴奋,她割破自己的手腕,暗红的血顺着她的胳膊缓缓流下,接触到那层黑墨一般的空气之后,却变成了一条条暗红的丝线,在空中四散飞扬。
“哈……”蛊师仰天长啸,“伟大的萨达神呐,请赐予你的子民以永生的力量,让我能站在世界之巅,为您祈福!”
她一把抓过身边那个昏迷的男孩,一根暗红的丝线探入他的脑中,刹那间,蓝颜枯骨。她原本干瘪的面容却青魂焕发了一般,一下子恢复到了三十多岁的样貌,成熟而妖艳。
郑崖看得恶心,却在没来得及转移视线的时候,被蛊师抓住了。
眼见那丝线也要依法炮制地窜进自己的脑袋,郑崖伸手就往肩上一抓,楚尊尖叫着现行,“我靠——”
风声骤起,原本还算平静的黑色云层陡然生了变异,狂暴地蜷曲翻转,云中有凄惨的嚎叫。
渐渐的,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中涌出了朵朵鲜红,然后是弥漫开来的紫色,那样浓重的色彩,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有无数的灵魂在哀嚎。
就像当初他们在春姬身上看见的画一样。
云中传来楚尊期期艾艾的声音,郑崖侧耳停了一会儿,确定那家伙没有危险,才转头去看那个暗蛊师。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抓着他的姿势,却已经浑身僵硬了,从她的手腕处散落的暗红丝线瞬间零落成粉末,在狂风中快速消失。
而她,吸收了一个男孩全部精气的暗蛊师,在某个瞬间,全身干瘪地没了呼吸,全身焦黑,面目狰狞,眼中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还保留得那样清晰,摸样比之之前,还要可怕。
心中一阵钝痛,郑崖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冷汗从他的头上冒出来,这是他才发觉,这个身体的主人,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糟糕——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挤出这个稚嫩的身体,而那个刚刚苏醒的灵魂,属于那个女孩的灵魂,重新控制了那具刚刚死里逃生的身体。
灵魂一点一点地从那个身体挤出去,就像身上被剥了一层皮一样,活生生的,那种痛觉,即使作为一个灵体,都感到快要崩溃的痛苦。
就在他要完全被挤出去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尖叫——那是楚尊招牌式的叫声。
那个女孩的灵魂微微一怔,郑崖趁机溜回了那个身躯,这次他很是明智地只是占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委委屈屈地龟缩在她的心中,高举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那样一个小小的、跳动的红色心脏,同时承载了两个强大的灵魂,要是换做别人,肯定是要疯了的。
但这回的情况是:一个明显无意争夺,一个就算想争夺也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性格强势不容侵犯的两人,竟也能这么安然无恙地相处。
郑崖这回是彻底做了个旁观者。
他看着小小的春姬蹒跚着走到那个死去的女人身边,缓缓蹲下身,伸手一点一点描摹着那个女人的轮廓,喉咙里有轻轻的呜咽,飘散在风中,很快就消失不见,让他怀疑刚才听见的哭声只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就春姬在历史上的记载来看,这样的女人会有眼泪?开玩笑吧?
那边郑崖还在像模像样地进入神棍模式跟冷慕、苏溯越讲述他昏迷期间看到和感受到的东西,这边姚家老祖宗也很快开展了行动。
哦不,应该说,他很快指挥着我们很单纯很强大的秦焰王爷开展了行动。不费凤来郡衙门的一兵一卒,就得到了失踪美人亲友的支持。
传言,摩机宿延举全国之力宠爱的王子——秦焰的梦中人在凤来郡,所有身在凤来郡的美人快点来见面啊!
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们来为这位宝刀未老的捕快界的无冕之王鼓掌凭借着秦焰美好的外表和身后一溜排开的、形态各异的侍卫,姚家老祖宗借用凤来郡衙门召开了一场大型的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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