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立起的领子遮住了精致小巧的下巴,却遮不住那苍白双唇,微微有些干裂,只一眼就能让人无限心疼。那双修长洁白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从指尖到手腕,有艳红的细线缠绕,如血、如伤。
一片黑暗中,惊雷划过,闪电劈开天地,让这个黑暗的影子,在天地一瞬时,在被闪电破开的苍穹下,惊艳无朋。
他那被头发遮住的眼睛在风中若隐若现,其中有散落漫天的星光,轻轻挑起嘴角,苍白的唇形成一抹冷笑的弧度。在风雨中,那空谷幽兰一般的清俊面容,瞬间,泄气四溢。
身后,那灯火阑珊的昔日辉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惊世的风雨中,隐隐的哀歌传来,像极了某个艳冠寰宇的女子,在沉睡前唱的那支挽歌,悲哀的、平静的。
“靠,区区一个地精,竟然耗费小爷这么大的力气!”男子巴拉着衣领,满脸的疲惫和烦躁。
楚尊从他的怀中冒出头来,似乎很是不喜这种天气,甩了甩脑袋,“回去疗伤!”
萧溟伸手揉它的脑袋,笑,“哎哟小尊尊这是也开始关心奴家了呀奴家感动得都要以身相许了呢。”
楚尊很是不客气地“嗷呜”一口咬住他的手,含含糊糊道,“唔不挂……”
萧溟用另一只手挠它的下巴,看着它很是享受地眯起眼睛,又很不甘心地想要抗争这股快感,那种矛盾的表情大大取悦了他,“好好好,我们快点回去吧。”
他抽出被楚尊咬着的手指,轻笑着看了一眼,把它放到唇边,笑容危险,“小尊尊要亲、自、为奴家治疗么?”
因为那突然离开的手指,楚尊愣了一下,没有看见萧溟嘴角的笑容,不然他打死也不会自投罗网,“嗯。我能化形了,治疗什么的你就不用担心。”
“能化形了啊……”
萧溟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角,那是指尖放着的位置,眼中有深邃的光跳跃,就像一闪而过的光,隐晦而意义不明:不仅成年,而且能化形了吗?远古的兽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已经不多了。难怪那位陛下这样关心呢……
楚尊还以为他不相信,在他怀中竖起尾巴,很是骄傲地晃了晃,毛茸茸的长毛刚好晃过萧溟的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本殿是什么!”
萧溟笑,带着不怀好意的探寻,“不知道小尊尊的人形是什么样的呢?难不成……是个像春姬一样的绝世大美人?”他响起了在那个简陋的墓堆中听见的那个声音。
清冷、冶艳、高贵,有着令人飞蛾扑火的魔力。
楚尊得意地一抬下巴,看向萧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你说什么呢?本殿当初吸收的是你和郑崖美人的能量,化形的样子自然就是你们两的结合体了。”
风雨中,有什么碎了的声音穿破天地间的水帘,有一个空谷幽兰一般的魔魅美人在这个雨夜,化成了石像,又迅速灰飞烟灭,就像他没来得及完成的美人梦一样。
坑爹啊!萧溟回到落霄坊看见了楚尊化形之后的样子,泪流满面,尼玛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就是啊!谁愿意调戏一个和自己有50%相似的家伙啊?谁愿意!谁啊!
第二日,风雨初歇的早晨,凤来郡落霞县林家迎来了一批衙役,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两个人从房中出来,见了他们带来的人,又带着那批衙役走了。
行动迅速,不留一丝痕迹。就算他们带来和带走的人中,有一个明显神志不清的女子,也没有影响他们风过无痕的办事效率。
林家后院并排而立的两间卧房。
房门洞开,其中一间整整齐齐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哦,除了地上因为某种不明情况被留下来的、在床前的一滩水渍,就像没人住过一样。
另外一间,说是兵荒马乱都不为过。真的,冷慕兵荒马乱,苏溯越稳坐钓鱼台。
“混蛋啊,你就不会来帮忙啊!”冷慕气得跳脚,在两间屋子间转来转去,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把“青赤黄白黑”五色演绎了一遍,“林绿言那家伙简直就是小气的代言词!设么叫‘失踪的美人回来了,你自己跟林雨明解释吧’?啊!解释你妹啊!既然那么有本事,她怎么不去啊?因公报私还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不愧是衣冠禽兽!还有那些美人,回来就回来吧,可你看看那个女人的状态,哪里像是正常人的?她竟然敢拍拍屁股就走人?她怎么好意思!还有你!”
恶狠狠地瞪着床边那摊水渍,冷慕在深深的懊悔和八卦成功的喜悦中冰火两重天地煎熬,眼角瞥见苏溯越一脸淡定,于是立刻不淡定了,“你这算什么?自己的主子被暗算了,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出手?你就是来个美男计本姑娘都……”
“美男计?”苏溯越微微眯起眼睛,和往常一样专注的目光,只是其中多了些冷慕为之退却的东西,他用一种难得温柔的语气问,“对谁?”
冷慕倒抽一口凉气,从善如流地改口,“当然是对本姑娘!就算本姑娘被怒火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火搞得丧失理智,你也应该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劝阻本姑娘,这样我才不会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苏溯越笑容清浅,“主子说的是,属下一定注意。”
“嗷……”冷慕内心默默掩面泪奔,这个样子的小越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好了主子。”苏溯越上前微微一躬身,“是时候通知林姑娘和崖大哥了。时光不会倒流,主子不能总是为过去的事情后悔。”
冷慕很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昂着下巴,顶着微微的雨丝,抬脚就要离开,却不防没有看见落脚之下是一级台阶,一个踉跄之后,被苏溯越抱在怀中,无奈叹气。
冷慕涨红了脸,虚张声势道,“就算我昨晚跑去偷看他们是我的不对,但没有阻止我你也不对!还有还有,明明在别人家还敢做坏事的他们也不对!”
他们说的自然是林绿言和姚天。他们因为连日赶路,一到凤来郡便要布置那场虚张声势的全部事宜,还不能走漏了风声,以至于在林雨明家的这一晚,算是他们真正的休息。
却不想,林绿言帮姚天擦洗身子顺便按摩全身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外面的风雨太嘈杂,也可能是因为眼前的风景太迷人,竟然没有注意到冷慕就趴着窗台偷看他们……
于是,那一盆水倒了,姚天受惊要和林绿言分房睡。一场可能的风花雪月变成独守空房,这把林绿言呕的,一大早就给冷慕丢了个难题。
那些被报案为失踪的美人全部回来了,就在昨晚风雨大作的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从洛州城通往凤来郡的官道上,好几十个人,机械地挪动脚步,最后呆滞地集中在城门外,一动不动任由风吹雨打。
凌晨风雨最是暴烈的时候,狼狈不堪的美人被巡逻的凤来郡守军发现。但他们当时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众人无奈,只好把他们送到衙门暂时安置。
天还没亮,那些美人的家人顶着风雨跑到衙门要求领回自己的家人,并且要求撤案。态度之坚决、理由之充分,县令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先带人回去,不过也要求他们在需要的时候,随时配合他们的调查。
乱哄哄地一群人来了又走,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衙役们在整理现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藏在鸣冤鼓后面瑟瑟发抖的姑娘,她的神智明显不正常。
今日一早,衙役们联系不上姚家老祖宗,只好带了那个唯一留下来的女子前来求教。林绿言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我们先回去安置那些人,至于通知相关人士,还请慕慕多多担待。”
我勒个去!担待你妹啊!姚家老祖宗联系不上你就不能直接去找人家的徒弟啊?雨明那么好的名声放在那里你们的大脑回路是多么曲折才能让远水来就近火啊!
冷慕表示很暴躁,要知道,林雨明虽然号称是个巫医,但她也十分相信自己的占卜术,她都已经坚信失踪案背后有鬼,而且那些美人的状态明显有问题,教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说,“哎哟,雨明啊,失踪的大家都已经回来了,我们就不要追究了么。”
换你你行吗?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好不好。
冷慕很是忧伤地抱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苏溯越,“小越子,我想揍人……”
苏溯越瞬间被秒杀,很是严肃地应道,“主子想教训谁?属下一定不遗余力。”
冷慕默默吐槽,最终还是收拾心情,整了整被她上跳下窜而弄乱的衣服,昂首挺胸,“打伞!本姑娘这就去见雨明。我就不信了,凭那些美人的样子,长眼睛的人能没看出问题来!”
苏溯越尽职尽责地在她身后打伞,漆黑的眼珠子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很是惑人,“主子说的是。”
他原本还想,如果主子一时想不开,他要不要用点手段让那些美人在失踪一次呢……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主子的判断了吧。现在主子自己想通了,那真是太好了。
二人来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大堂还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客人,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昨夜的暴风雨。
有只言片语飘进冷慕和苏溯越的耳中,“哎,听说了没?洛州城到凤来郡的官道昨晚被山洪埋了!”
“真的啊?昨晚的雨最然很大,但也没有到那种地步吧?为什么……”
“你不知道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官道旁出现了好大的洞,深不见底哟,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虫子到处爬,听说是神明降罪!”
另一个穿着土布衫做脚夫打扮的汉子激动道,“听说就因为那虫子,还死了不少人呢!”
“造孽哟……”闻言,其他人一阵唏嘘。
冷慕浑身一僵,抿了抿下唇,脚步一顿,转身到了一旁的桌子,扬声道,“小二!一壶清茶,两碟素菜,一碟酱肉,在上两碗粥。动作快点。”
“来咯……”稍过片刻,小二甩着白抹布动作利索地帮他们擦桌子摆上小菜和稀粥,满脸殷勤地笑,“客官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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