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自己的画作后,陆司墨整个人神清气爽,走起路来也不一样了。他如今可不再是那个为一日三餐发愁的陆半仙,而是能凭一技之长挣钱的画师。假以时日,他的名气定会越来越大,只有别人求他作画的份,没有他求人的份。
陆司墨踏出墨尘轩的时候,恰好有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进来。丫鬟的声音很尖,说话虽然快,但也很清楚:“掌柜的,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厉害的画师?我们家老爷想给小姐画个像。”
“哎,陆公子!”掌柜的飞快地喊住他,“这位是华府的婢女,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华姑娘作个画?”
说到华府,城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华安容年方十五,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城里少见的美人。只不过华老爷看得紧,要求又苛刻,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却没有一个能抱得美人归。
不过陆司墨可不在乎这些,他知道华家很有钱,为了华安容更常常一掷千金,为她定制上等衣裳首饰,为她打造奢华的马车,要是他能为华安容作画,定能大赚一笔。
掌柜的打的也是这个主意,趁那丫鬟不注意,他悄悄将陆司墨拉到一旁,道:“这可是桩好生意,你去为华小姐作画,可得记得提及我们墨尘轩。”
陆司墨点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事情并没有陆司墨想象的那么简单,到了华府后,陆司墨与华老爷寒暄半日,都不见那华安容出现。等他一问原因,华老爷的双眸就黯淡下来。
“实不相瞒,小女在前几日已经失踪了。”
“啊?”陆司墨吃了一惊,“为何不报官?”
“事关小女名节,我怎可随意决定?”华老爷道,“那天我说了她几句,她一气之下,就说要去庙里找她已经出家的姑姑。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可第二天,丫鬟却发现她不见了。我派人去庙里问过,但没有人看到安容的身影。我担心有人绑走了她,可这几日也没有收到要交赎金的要求。事到如今,哪里还管她什么名节,只要能把安容找回就行。”
“所以华老爷让我来画像,是为了给官府的人?”
“自然。”华老爷点点头,“其实小女一直有个心结,虽然都说她长得漂亮,但她小时候额头不慎磕过,留下一道疤痕。那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她却耿耿于怀,到后来甚至不敢照镜子。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从不肯让人画像。所以现在只能广寻能人,给安容画个像啊!”
陆司墨压根就没见过华安容,华府又没有她的画像,看来这有钱人家的活,还真是不能随便接的。
“华老爷不妨跟我说说小女的长相,我可以试着画一画。”尽管没什么把握,陆司墨还是想试一试。
“安容有一双大眼睛,小嘴唇,一对儿眉毛。
“华老爷!”陆司墨打断他的话,“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些?”
“这。华老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点老眼昏花,也只大概知道小女长什么样子,不然我让她的贴身丫鬟告诉你吧。”
“行。”既然是贴身丫鬟,跟在华安容身边照顾,理当更加清楚才是。
可没想到,那贴身丫鬟结结巴巴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姐就是很美很美,像仙子一样。眼睛很圆,鼻子很高,脸蛋不过巴掌大小,不,不是这样的!”
半个时辰里,陆司墨画了不下三十副草稿,却都被丫鬟否决。华老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陆司墨的心也越来越烦躁。
“华老爷,这厅里怎么有人在哭?”冷不防地,他蹦出一句问话。
华老爷愣住了,“你弄错了吧,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啊。”
“是么?”陆司墨抬头打量着四周。
他的确听到有个人在哭,哭声很细碎,时而有时而无,勾得人心烦。
华老爷一直在否认,丫鬟也摇头说没有听到,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陆司墨朝着某个角落走去,那里的确蹲着一个女人。
确切地说,是个女子。她长得很美,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听到陆司墨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你能看到我?”
陆司墨打了个激灵。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看到陆司墨的异常,华老爷紧张起来。
陆司墨拿过纸笔,画了一只钗的图案,迟疑地问道:“华老爷,令爱头上是不是有个很别致的灵芝钗?”
看到钗子,华老爷激动得叫了起来:“这是我送给安容的十岁生辰礼!你怎么知道的?”
“我。陆司墨回头向墙角看了一眼,奇怪的是,那女子居然不见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陆半仙对不对?”华老爷冲过去,抓住他的手:“陆半仙,你是不是看到我的女儿了?难道刚才是她在哭?”
陆司墨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华老爷,您别激动啊,咱们冷静下来,行不?”
等华老爷放开他后,他提起纸笔唰唰画出那女子的容貌,华老爷看罢,喊道:“这是我的女儿啊!”
“华老爷,你看看这有没有人?”陆司墨指向刚才看到华安容的地方。
华老爷走过去,围着那边走了三四圈,道:“没有人啊。”
陆司墨也跟着他走了几圈,发现的确没有人。难道他刚才看到的,是华安容的鬼魂?
“陆半仙,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女儿算一卦?”华老爷慌得六神无主,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陆司墨犹豫了片刻,“实不相瞒,我刚才看到令爱的魂魄了。”
“我的女儿啊!”华老爷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华府上下忙着请大夫,陆司墨怀疑自己的眼睛,特地在大厅里找了很久,可华安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华老爷醒来,他立刻请求陆司墨在府中做法,将华安容的魂魄招来,好问个清楚。陆司墨推脱不过,于是只好摆坛做法。
陆司墨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于招魂一事,其实并不报什么希望。只是华老爷太过急切,又对他过分信赖,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
他唤人拿来一件华安容经常穿的衣裳,扔进贴着符咒的竹萝。又在竹萝里撒上白米和白线,尔后点燃白色的蜡烛,对华老爷说道:“可以开始了。”
华老爷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上面写了华安容的名字。听到陆司墨的声音,他立刻拿着灯笼,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呼唤起来:“安容!我的女儿,回来吧!”
贴身丫鬟也跟着喊道:“小姐!回来吧!”
蜡烛在安静地燃烧,凄惨的叫喊声在华府中回响,已近黄昏,暗沉的太阳光笼罩住整个府邸,将每一处景致都描绘得死气沉沉。呼唤声声泣血,华府的下人听了,无不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下一刻,华安容的鬼魂就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华安容的魂魄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华府,当陆司墨在前厅召唤她的时候,她也听到了。
“是谁在叫我?”华安容抬起头,仔细地辨认着:“是。。。爹爹?”
爹爹来找她了!
华安容欣喜地起身,穿过花园,向前厅加速跑去。
与此同时,放在桌上的蜡烛出现了变化。橙黄的烛火不断摇晃,变成了幽绿色的火焰。陆司墨看了,喜道:“找到令爱了!”
华老爷听罢,更加高声呼唤起来:“安容!爹爹在这里!快来啊!”
华安容没有双脚,跑起来就像在飞,她急急匆匆地穿过一个下人的身体,下人只觉得浑身都像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冷得打了个喷嚏:“阿嚏!”
走到转弯处,忽然出现一道金色大印,打中了华安容。不仅如此,大印还将华安容紧紧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是谁!”华老爷的声音在耳边愈发清晰,华安容********都放在与他相见之上,冷不防出现一个大印,气得她身边隐隐出现了戾气。
“你不用管我是谁。”一个蒙面人从转角走出,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子。仔细一看,那瓶子竟和先前烛影拿的一模一样。
“你是道士?!”华安容在这里呆了两天,除开陆司墨和此人之外,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看到此人,她不由怀疑他是来收服自己的。
“我没有害过人,你不能碰我!”
“我当然不是道士了。”蒙面人道,“可是,我也不会放你走。”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华安容的眼睛燃烧起怒火。
“华安容,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一句问话,将她带入了回忆。华安容回想起临死前的场景,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不,不,别过来!啊!”
看到华安容沉浸在死亡的幻象中,蒙面人满意地笑了:“你本是你爹的掌上明珠,不幸惨死,魂魄虽滞留在府中几日,可却没有人能看到你,没有人能听到你的话,更加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不能为你报仇。华安容,不管是做人也好,做鬼也好,你都好可怜。”
“你胡说!我听到我爹爹的声音了,他在呼唤我!我现在就去见他,让他为我报仇!”
“你爹爹?”蒙面人放肆地笑了起来,“你离家多日,你爹当你与人私奔,早就公开与你断绝关系了。华安容,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召唤你吗?他是为了引你出来,好让我把你这个孽女打得魂飞魄散!”
“不!”华安容凄厉地喊着,“我爹不会这样做的!我根本没有和人私奔,我是被妖怪掳走的!爹!”
蒙面人真真假假的话激得华安容的情绪起伏不定,就在这时,他打开琉璃瓶的塞子,道:“华安容,进来吧。”
华安容抵挡不住琉璃瓶的法力,立刻化作一股微红的轻烟,入了瓶中。看到烟气的颜色,蒙面人满意至极:“微红?倒是个极品冤魂!”
蒙面人收起琉璃瓶,三两下翻出华府墙头。蜡烛的火焰停止摇晃,忽然间又变为本来的颜色。
陆司墨见了,奇道:“怎么会这样?”
华安容明明已经受到召唤,怎么会又消失了?
“陆半仙,怎么回事?”华老爷也注意到这个变化,问道:“我的女儿呢?”
陆司墨咬了咬牙,“让我再试试!”
他抄起两张符纸,在蜡烛上燃烧。烧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将符纸扔进竹萝中,竹萝随即起了大火。
他拿过招魂幡,在空中不断挥舞,将竹萝的火焰扇得更大。若华安容的魂魄在这附近,她一定会即刻招来,出现在火焰上方。
可竹萝只是在一味的燃烧,压根没有出现他预想的变化。等到竹萝化为灰烬,他不得不承认,华安容的魂魄的确不在了。
“华老爷,请节哀,或许小女的魂魄已经去地府投胎转世了。”
“我的女儿啊!”华老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听到这个消息,他两眼发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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