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后,一桌子的菜总算是出锅了。
“荠菜花煮鸡蛋,酥炸南瓜花,里脊炒黄瓜花,金针花烧鸡,干煸菜花,霸王花猪骨蜜枣汤。噢,还有个甜点,你一定喜欢。”
她看着一桌的菜流口水,“我只是刁难你一下,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多可以做的菜。”
白子慕右手快速地打着鸡蛋清,“为夫可是万能的。”
她笑着走到他身后,“是啊是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朝桌上努努嘴,“炸荷花瓣。”
“炸荷花瓣?”她惊奇地拿起盘子里洗得干净的片片花瓣,“这倒是挺新鲜的。”
他看了看油锅,道:“可好吃了。”
锅里的油已有五成热,他舀起一勺红豆沙抹在荷花瓣上面,然后蘸上加了面粉打成细沫的蛋清面糊,迅速地扔下了锅。稍微炸了一会儿后,他将荷花瓣捞出。等到油热到了七成的时候再炸一次,期间还用筷子不停地搅动,等到炸得酥了才捞出来。
敖倾珞的注意力全程都在他的脸上,他做菜的时候神态认真,出汗时会微微皱一下眉头。等到菜做好了,他又笑得如沐春风,自豪得好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试一试吧。”白子慕拿起一片炸荷花瓣放到她唇边,她尝了尝,只觉得外酥内软,红豆沙的甘甜和荷花的清香混在一起,简直是一道绝佳的甜点。
她从后面环抱住他,叹道:“子慕,我觉得我上辈子应该积了不少德。”
他微微侧目,“那你还不快亲我一口?”
她踩他一脚,端起盛炸荷花瓣的碟子向饭桌跑去。“想得美。”
白子慕的手艺的确不错,敖倾珞从吃饭开始就一直不吭声,低头抢着菜吃。直到最后,白子慕所吃到的除了一碗白饭之外,就只有可怜的几根菜。
敖倾珞摸着浑圆的肚皮,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我的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做菜那么厉害。”
白子慕自觉地收拾起碗筷,戏谑道:“为夫哪里都厉害,要不要都试一试?”
她瞪他一眼,“你最近说话怎么都那么色!”
他嘴边聚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我说话很正常,你心术不正,才会想歪了。”
她哼哼两声,“吃得好饱,我都可以滚着走了。”
白子慕擦擦手,提议道:“我记得不远处有个荷塘,不如去散散步吧。”
她欣然答应。
天色刚暗下来,像一方掉进水里的砚台,黑暗一缕缕泅开,渐渐占领了整块版面。走在路上吹着习习晚风,惬意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荷花都没到开放的季节呢。”荷塘里莲叶田田,碧沉沉的一池水仿佛吸收了头顶微薄的月色,闪烁着点点光斑。敖倾珞俯下身看着里面漂浮的绿藻和浮萍,感叹道。
“想看么?”白子慕笑道。
她摇摇头,“毕竟是违反时节的作为,还是不了。”
他望着天色,道:“今年开花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来看。”
他们还有很多年,很多年可以看荷花。
他忽然觉得身上有点痒,撩起袖子看了几眼,皱眉道:“这里蚊子怎么这么多。”
“我看看。”敖倾珞颇有兴趣地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一看,上头已经被蚊子咬出了几个包,从手背向手臂一路延伸。
白子慕收回手想挠一挠,她却不依不饶地扯回来,伸出右手晃了晃她的指甲。“给我玩玩嘛。我喜欢在上面掐字。”
她说话的调子很软,听起来就是在跟他撒娇。白子慕的心也在她亮晶晶的眸子里软了下来,道:“行,给你玩。”
她欢呼了一声,认真地在他手臂的包上掐了个十字,想了想又觉得不过瘾,继续在上面加工成米字,又用指甲一通乱按,掐了无数个十字重叠,玩得不亦乐乎。
白子慕看她玩得还挺认真,几乎把他手上的每一个包都掐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格形状,一个微笑在夜风里缓缓展开。
就在她欣赏着自己作品的时候,荷塘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尖叫,划破了整个夜空。
“啊!
“阿离?!”敖倾珞耳朵尖,马上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白子慕抓住她的手,急急地朝发声的地方赶去。不过还没走了几步,阿离就大叫着向他们扑了过来。“鬼啊!
敖倾珞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稳住。“阿离,哪里有鬼?”
阿离认出两人,带着哭腔道:“前面荷叶下有鬼。好可怕的脸,还会发光。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白子慕道:“你在这里,我去看看。”
他走到阿离所指的地方俯身一探,这里的荷叶很多,层层叠在一起,一时看不见水面下有什么。恰好有一阵风从远处袭来,荷叶牵起一丝颤动,在水上幽幽地舞动起来,划出一道碧色的波痕。这时候他终于看见了叶子下的东西——那竟然是一具尸体!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是一具鲛人的尸体。鲛人显然死去没多久,脸上表情狰狞,上面的鱼鳞在水面上折射出幽幽的光芒,乍一看的确很像鬼。
“阿离,你怎么会来这里?”敖倾珞擦去阿离眼角的泪水,担忧道:“你没什么事吧?”
阿离吸了吸鼻子,“阿离把卖花钱拿回去给爹娘,爹娘夸阿离厉害。娘亲高兴,杀了家里剩下的一只鸡要给我做荷叶鸡吃,阿离就来这里摘荷叶。可是没想到荷叶下面有鬼,呜呜呜。
白子慕不动声色地走了回来,俯在敖倾珞耳边道:“是尸体,还是鲛人的。”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摇头,“我不知道。”
虽然心里有疑惑,毕竟还是阿离的安全重要,敖倾珞只得暂时抛下心里的疑问,道:“阿离,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阿离叉着腰,学着大人说话的口吻道:“多大个人了,我能照顾自己,别拿我当三岁小孩看。”
她顿了顿,有些扭捏地上前几步,“不过能不能帮阿离摘几片荷叶。
敖倾珞笑着点头,“自然。不过你得答应我,帮你摘了荷叶后你要让我们送你回家。”
阿离想了想,道:“成交!”
摘完荷叶,敖倾珞还特地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具尸体。鲛人除了脸之外其他部位都浸在水里,一时间看不到死因是什么,只是它的表情如此扭曲,想必死之前遭到了什么痛苦的折磨。
她复杂地望了白子慕一眼,对方同样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沉默不语。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中午,敖倾珞决定去南泣城最大的酒楼里吃饭,顺便探听一下鲛人的消息。说来也奇怪,昨晚将阿离送回家后再折回去时,荷塘里居然已经找不到那鲛人的尸体了。这情况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以至于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
酒楼里的人很多,两人特地在一楼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以便听周围的人谈话。果然,没过多久,他们身后的一桌子人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鲛人的事情。
“张公子,听说你爹昨日又收了两条鲛人?”
被问到的人笑容满面,带着自豪道:“可不是嘛,这鲛人可不一般,容貌清丽不说,还是两姐妹呢!”
“哎哟,艳福不浅啊!”一桌子的人都淫笑了起来。“哪天让哥们见识见识?”
张公子可不依,“去去去,自己买去。”
顿了顿,他又问刚才那人:“听说你家里人找到逃跑的那条鲛人了?”
对方点头,“是啊!我父亲前几天逝世了,这鲛人本来是要陪葬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着它就逃了。昨晚派出去寻找的人在荷塘附近听到有人尖叫,后来过去一看,那鲛人居然死在塘子里了。我们都觉得它活该啊,逃了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在阴间里陪我爹?嘿嘿。”
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就是不知道,这鲛人怎么能跑到那么远的荷塘里去,王成虎家里可是离那很远啊。”
张公子也奇道:“这倒是挺奇怪的。”
那人挥挥手,“管它呢,反正昨晚把它抬回去了,今日就会下葬。倒是那裴员外都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居然还拿家里的鲛人拔了鳞片入药,妄想着能升仙呢哈哈哈!”
原来昨晚的鲛人不是不见了,而是被带走了。敖倾珞与白子慕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知道真相后舒一口气的轻松。
这城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欢玩弄鲛人。可是即便是五百多年前的临止城,都只是偶尔买卖一两条而已,如今怎么倒像成为了富人的一种玩乐了?
又有人道:“张公子,真羡慕你家里啊。我可就不敢买了,家里那母老虎凶着呢!不过啊,我倒是收集了很多鲛人的东西哟。”
大家都很好奇地追问起来,那人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正好,我今日刚收了几样,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他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狭长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
围观的人都“哗”了一声,惹得敖倾珞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从锦盒里捧起一个拂尘,拂尘的毛是漂亮的砂金色,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金丝线做成的。
他摸了摸拂尘上的毛,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你看,这色泽多饱满,这光泽多好!”
有人跟着摸了摸,惊呼道:“好软啊。你小子行啊,居然有鲛人头发做成的拂尘!”
他哈哈大笑,“可不是嘛,这个品相算是上等的了,以后在家里没事拿来扫下那些古董的灰尘,别提有多爽了。”
后头的人还在喊着要看更多的东西,那人又拿出了一串项链给他们看。“你们看,这一串银链子上串的是什么?”
链子上串着一片片打磨成长方形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贝壳的七彩色泽,摸起来有些坚硬,还有着细长的竖纹路,倒像是。
他洋洋得意地说道:“这可是鲛人的指甲。”
这话一出,又引来一片艳羡的声音。
敖倾珞简直听不下去了,拉了拉白子慕的袖子道:“没什么胃口,结账吧。”
白子慕收回看向那一桌的视线,望了望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点头道:“走吧。”
这城里的人的癖好,实在恶心得让人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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