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
“蜚的形状像牛,但头是白色的。它有着蛇的尾巴,也只有一只眼睛。只要它走过的水源都会枯竭,碰过的草都会哭死,它是瘟疫之兽。”陵游解释道。
“没错。”敖京墨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有人用了蜚的角做成萧,并且吹奏起特定的‘蜚声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人染上疫病!”
“这么说,果然是有人在作祟!这段旋律八成就是害人的‘蜚声调’!”敖倾珞义愤填膺地说道,“一定要逮住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散播瘟疫?”陵游表示不理解,“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敖京墨冷笑一声,“这得问他了。他既然让镇民们把我们抓去,必有所图。”
“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吧!”敖倾珞扶起奇叔,道:“我们今晚就如此如此。
是夜。
奇叔几人趁着夜色,悄悄推着一辆车来到乱葬岗。见四下无人,他们赶紧把盖在车上的稻草拿开,露出躺在里面昏迷的三人。
奇叔东张西望了一会,试探性地喊道:“阎王?我们把您要的人带来了。”
“甚好。”一阵冷风陡然刮过,随后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犹如绷紧的二胡弦,发出艰涩的音色。
有个黑沉沉的人影伫立在奇叔几人后头,道:“这样就有十个人了。”
奇叔惊呆了,“不是说带了他们三人来就放我们走了么?”
“放你们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人哈哈大笑了一会,狠道:“你们都是我的食物,一个都别想走!”
说话间,他的手就猛地向奇叔抓去。奇叔“啊”了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居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那人“嘶”了一声,收回被割伤的手,狠狠扭头望向敖京墨。
敖京墨用更冷的眼神望着它,道:“抓住它。”
敖倾珞和陵游立刻从左右散开,三个人呈三角形围过去。
那人见情势不利,立刻将奇叔一脚踹开,在他扑向敖京墨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里。
“跑了!”敖倾珞急得就要追上去。
“别。”敖京墨拉住她,“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先等等。它跑不远的。”
陵游检查了几具埋在乱葬岗的尸体后,凝重道:“你们看,他们都没有脑子。”
他将尸体背朝天,指着后脑勺给大家看。每个人的后脑上都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什么野兽徒手挖过,地上还散布着一些碎了的骨头和血肉。再认真一看,里头空荡荡的,只剩下干涸的血迹。
奇叔等人接受不了如此恶心的场面,都在旁边呕吐起来。
敖京墨上前审视一番,道:“原来是媪。”
“媪?”敖倾珞迷茫地问道;“是什么吃人脑的东西吗?”
“没错。这媪是一种专门吃死人脑子的生物,常居住在地下。它不仅能讲人话,还能发出与吃掉的人一样的声音。”陵游娓娓道来,面容在火折子的照耀下染上了橘色的微光,配合着神乎其神的志怪叙述,恍惚间透出些不真实的感觉来。
敖倾珞把奇叔说的话串起来思考,恍然大悟道:“难怪说乱葬岗里能听到李大娘这些人的声音。”
“看样子,瘟疫可能是它造成的,目的就是死人脑。”敖京墨看了看奇叔,道:“方才它说我们十个人都是它的食物。看来大量的死人脑已经让它腻味,它想用死人的声音骗活人来供他吃新鲜的人脑。”
奇叔听了后,一股寒意从脚底腾升到头顶。“这么说,什么阎王都是骗人的。它害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够,还要这么残忍地害活着的人!”
“如果有活人在它手里就糟了,我们得抓紧时间。”陵游四处走动,终于在一棵树后发现了端倪。“在这里。”
敖京墨对奇叔等人嘱咐道:“你们先回去,不要呆在这里!”
完了,他走到树林里折下三根树枝,分给陵游和敖倾珞。
“为什么要拿树枝?”她拿着树枝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是神器吗?也不像啊。
“这是柏枝,只有把它捅进媪的头里才可以杀死它。”敖京墨掏出小刀削尖了树枝的顶端,解释道。
“噢!”她点点头。
这媪还真麻烦。
准备完毕,陵游拨开树下的泥土,露出一截石板。搬来沉重带着水汽的石板,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呈现在他们面前。
“媪的老窝?”敖倾珞蹲下身子往里看,黑漆漆的也不知有多深。
“应该是了。”陵游点点头,把火折子递给她。“我来打头阵。”
这洞穴幽深黑暗,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越往里深入就越能闻到尸体腐臭的气味,强大到连火折子的光也弱了下去。黑暗悄无声息地攀上众人的鞋子,将他们的脚步变得沉重又缓慢。一声一声,叩在人的心头。
火光流转间,扔在地上的尸骨仿佛活了过来,惨白的骨头折射出幽幽的光泽,那是枉死人无声的怨述。数不清到底踏过了多少具尸骨,他们才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的洞内。
见到他们来了,媪怪叫一声,扔掉手里鲜活的人脑就扑了过来。
敖倾珞离它最近,看出它的目标正是自己,心道这妖怪的脑子也不是白吃的,知道先挑看起来比较弱的下手。于是她屏住气不动,只在媪的利爪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将身子轻轻一侧,刚好避开了这一击。接着她身形一低,拔出匕首捅在媪的肋骨上方,又紧接着捅向它的腹部。
媪出师未捷,第一击就受了如此重创。它捂着伤口后退几步,眼睛瞟向陵游,又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陵游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些药粉,迎面撒到媪的身上。药粉所触之处,均是一片灼伤。媪吃痛之下只得仓皇退后,瞪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把萧交出来,我就可以考虑放过你。”敖京墨向它伸出手,道。
“噢?你是说这个吗?”媪从怀里掏出一只萧,道:“你可知道我在这里混得有多艰难,乱葬岗里的人脑根本不够我吃!你们人怎么死得那么慢呢?不过自从得了这个宝贝,哈哈哈哈,我要多少人脑就有多少!”
它将萧拿起放在唇边,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不过我现在发现活人的脑也挺好吃的。你说你们这些神仙的脑会是什么滋味呢?啧啧。
说着,媪就要吹起“蜚声调”来。谁料它一动胳膊,发现自己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无论它怎么使劲都动弹不得,简直就是变成了一尊活雕塑。
陵游悠悠然走过来,抽走它手里的萧。“不好意思,我的药粉含有定身作用。”
“你!”媪暴怒,“我要吃了。啊!”
在它啰嗦的时候,敖倾珞直接将柏枝刺入了它的头中,道:“你这种小人物不配说那么多台词,安息吧。”
敖京墨接过萧检查了一下,点头道:“嗯,的确是蜚的角。接下来只要把‘蜚声调’反过来吹奏,镇民们就会痊愈了。”
流畅的箫声从他指尖流泻,制成一匹轻飘飘的烟罗,顺着夜色飘散。蜚声调的旋律反过来听竟有另一番味道,在这宁静的夜里,它就像一声声的虫鸣,怀有让人安神的力量。
一曲吹毕,敖京墨打了个响指,媪的尸体上蹿出熊熊大火。他将萧轻松地折成了两段,随手扔进了火焰里。
“那么,事情就解决了。”
敖京墨接的这一门差事,总算是没丢东海龙宫的脸。
奇叔等人回去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全部人,当他们三人回到镇子里的时候,镇民们给予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招待。大家更是张罗着杀鸡宰猪,非得弄个大排场不可。自然,敖京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临别的时候,卿可依依不舍地说道:“九公主,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卿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敖倾珞笑笑,“你跟林天逸过好你们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报答。我真羡慕你们能这么幸福。”
卿可羞红了脸,“九公主真是说笑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身边有个白公子呢,他那么喜欢你,你们肯定更幸福。”
听她提起了白子慕,敖倾珞脸上一片黯然。“嗯。”
卿可没发觉她的异常,仍拖着她的手笑道:“你知道我多喜欢‘卿可’这个名字吗?这是天逸给我起的。那时候我听他在读诗,读到一句‘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一个典故,有个叫荀粲的人,他的妻子在冬天得了高烧。为了给妻子降温,他脱下全部衣服站在大雪中让身体变得冰冷,然后回去给她降温。我听了觉得很感动。可是天逸说,这首词是首悼亡词。这两句是说,如果爱情能像月亮那么圆满皎洁,让他付出任何代价都乐意,即使是在风雪中伫立,以冰冷的身体去温暖爱人的身子。”
卿可说到此处,眼中已有热泪涌动。“你看,我是妖,他是人,可是我们还是愿意在一起。即使他百年后会死去,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们曾经在一起。这样的至死不渝,才能算得上是没有遗憾。如果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离开他,我想我会更加难过。”
卿可的态度与苍西截然不同,正是因为苍西顾虑太多,又受到各种限制,这才从柳悦馨身边逃开,酿成悲剧。卿可如此爱林天逸,爱到可以牺牲自己为他治病。敖倾珞呼吸一窒,居然想到了白子慕。
他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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