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乌鸦展开的翅膀,悄无声息地向远方伸展。而在无限的远处,一抹浓紫缓缓泅开,渐渐勾勒出男子的形体。
白子慕抱着敖倾珞快步走着,而黎瑜琛跟在他身后,神色惶恐。新鲜的血舔过铁扇,晕染了他的衣服。黎瑜琛一手轻轻按在伤口旁,痛得嘶了一声。
随着他的走动,铁扇时不时就会割到他的伤口。那样的疼痛让他恨不能把铁扇立刻拔出,可是看着前方沉默不语的白子慕,黎瑜琛还是没有胆子敢做。烛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心疼得握紧了拳头。
白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看到白子慕进来,便迎了上去。他扫了一眼敖倾珞,诧异道:“怎么受伤了?”
敖倾珞睁开眼,努力堆出一个笑。“白泽大哥。”
白子慕颔了颔首,“你来得正好,姑获鸟的尸体来了。”
几只黑狗跟在白子慕后头跑来,吃力地拖着一只死鸟。鸟身有一头野猪那么大,只是羽毛凌乱,身上秃了好几块。看它的死状,就可以知道斗争得有多激烈。
为首的黑狗跑过来,坐在白子慕面前汪汪叫了几声。汤包随即扔了一只鸡给它们,然后拍拍它们的头夸道:“做得好!”
“我把姑获鸟吸走的魂魄暂时封在体内,救人的事就拜托你了。”白子慕低头看看敖倾珞,道:“她被钩蛇所伤,我得给她及时上药。”
白泽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忙自己的事。
这时候,蓟歌之突然从厨房里走了过来。他脸上是一贯的冷漠神情,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白子慕利刃般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割,复又转向黎瑜琛。“你,给我在外面等着。”
敖倾珞用眼角扫到蓟歌之的衣袍,疲倦地合上眼。
她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
白子慕将她抱进房间,尔后轻柔地把她安置在床上。接着,他把袖子卷起,伸手开始解敖倾珞的衣裳。
敖倾珞愕然,抓住他的手道:“你要干嘛!”
白子慕愣了愣,旋即笑道:“珞珞,你在想什么呢?不解开衣服的话,为夫要如何给你上药?”
两道红霞飞快抹上她的脸颊,她尴尬地咳了几声,松开他的手。“我,我自己来。”
“好。”白子慕笑着盘起手,一双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敖倾珞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然,喝道;“你给我转过身去!不许偷看!”
他无奈地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背过身去。“好好好,就许你看我的摸我的,还不许我看你的了。”
敖倾珞解衣的动作一顿,“色狐狸,别乱说!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
“哦呀呀,居然不记得了么?”他颇为惋惜地摇头,“唉,真是可惜。”
她在脑子里仔细搜寻了一下,确定没有在任何时刻看过他的身子,干脆就当他在胡说八道了。她解衣的动作极快,时不时还警惕地朝白子慕看去,防止他偷窥。殊不知,白子慕早借着对面放置的一面大镜子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看着她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活像一只狡黠的雪貂,白子慕的嘴角一点点攒出一个笑容。
“好了。”
白子慕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不减。“珞珞,你何必那么防着为夫,反正迟早我也是要看的呀。”
敖倾珞瞪他一眼,“不要脸!”
黑气的那一击将她伤得极重,白子慕在看清她伤势的时候,完全没有了说笑的心思,好看的唇微微抿了起来。他拿出所需要的东西,开始聚精会神地给她清洗伤口。
末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在她面前晃晃。“幸好三哥事先让我备着一瓶好药。这几****只要坚持换药,很快就会好的。”
一提到三哥,敖倾珞的眼睛就变得酸涩。
相比起蓟歌之的无情,三哥以及白子慕对自己的照顾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或许三哥说得对,她的确是不懂得看人。
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白子慕连忙塞给她几个圆圆的物事。“哎哎,别这样嘛,这药敷上去一点都不疼的。来,吃个海棠果。”
敖倾珞咬着唇随便拿起一个海棠果一咬,眉毛顿时拧做了一团。
白子慕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怎么,很痛吗?”
她摇摇头,一张脸皱成苦瓜样。“这个海棠果好酸。
三哥的药向来都是极好的。不过片刻,她就觉得伤口不再发疼。白子慕用纱布将她的右肩仔细包了起来,最后满意地笑了。
“嗯,你看我包扎得多好。”
敖倾珞将衣裳穿好,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道:“子慕,多谢了。
“你再跟我说谢谢两个字,我可就得逼你用行动来表达谢意了。”白子慕不悦地蹙眉,“你要是不想以身相许,就最好别跟我客气。因为啊,我可是会当真的。”
她别过头,哼哼了两声。“色狐狸!”
想了想,她问道:“你可知道那黑气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厉害。”
“是魑魅。从山林的浊气里化生,虽没有形体,却能伤人。你若砍下它的臂膀,它片刻后还会再生。但只要你打碎它体内的内丹,它就会消失。”内丹就在黑气的口中,白子慕的铁扇角度很准,已经将内丹震碎了。
“这魑魅想必已经存在很久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妖物。”当然,也和她的法力大减有关。
白子慕将东西收拾好了,道:“好了,你伤得那么重,现在看为夫给你出气吧。”
他轻轻弹出两指,带出一阵凌厉的风。风呼啸着把紧闭的房门撞开,露出黎瑜琛的脸。
“哥。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看到白子慕的时候,他不由欣喜地喊道。
白子慕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黎瑜琛忙改口道:“慕兄。”
“你过来。”白子慕朝他勾勾手。
以为他是要原谅自己了,黎瑜琛心中一喜,赶紧向他走了过去。就在两人相距还有三四步的时候,白子慕突然抬起脚来,狠狠地击碎了他一边膝盖。
只听得咔擦的声响,黎瑜琛瘫在地上,摸着碎裂的膝盖道:“你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白子慕冷冷地说道:“我才是该问你为什么。你为何跟蓟歌之勾结在一起?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两人都躲在后头看戏吗?”
“呵,你不是都知道么。”黎瑜琛抬眼望向敖倾珞,眼中闪烁着疯狂。“敖倾珞,你怎么能杀了我姐!”
“你是渝西的弟弟?”敖倾珞讶然。
难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现在看来,他的眉眼嘴角,的确都跟渝西姐姐有些相像。
“是啊,我可是向你寻仇来了!”黎瑜琛咬紧牙关,向她射去仇恨的眼神。“敖倾珞,安九爷,你这个杀人凶手!”
白子慕的出手只是在一瞬间,他迅速将铁扇拔出,任由鲜血如涌泉般流泻。“黎瑜琛,说话给我客气点。”
“主子!”守在后头的烛影一惊,马上按住手中的剑,意欲动手。
黎瑜琛挥了挥手,“给我退下。”
“可是。
“退下!”黎瑜琛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恶声道。
烛影不甘心地垂下头,退到了门外。“是。”
“啧。”
白子慕拿起扇子看了一眼,似乎很嫌弃它脏了。于是他又把扇子放低,在黎瑜琛身上随意地擦拭着。
这是一把玄铁打造的扇子,长一尺二寸。十六根扇骨的边锋都被打磨成了锋利的刺刃,此刻都在往下滴着温热的血珠。
扇骨割破黎瑜琛的衣裳,随着白子慕的动作将他的皮肉割出道道伤痕。黎瑜琛闷哼一声,道:“我错了,慕兄。”
见擦得差不多了,白子慕将扇子一收,满意道:“说吧。”
黎瑜琛收敛心神,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道:“自从慕兄替我平乱之后,皇姐就消失了,与她一道消失的还有蓟歌之的师父安九爷。初时我以为皇姐只是有事离开几日,谁料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音讯。后来我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处山谷发现了她的踪迹。可没想到,当我靠近她所住的竹屋时,竟让我看到敖倾珞亲手杀死了皇姐。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人,于是开始在人间四处散播谣言,让别人替他报仇。不成想,蓟歌之听到了这谣言。寻不到渝西,他急得失去了理智,后来竟真的信了几分。所以,他与敖倾珞之间反目成仇,恩断义绝,造就了以后的诸多事端。
敖倾珞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形也不稳了。
怎么会这样,她真的杀了渝西姐姐!
那,她随身携带的骨灰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子慕在她旁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平静。“然后呢?”
“然后还能如何?!”黎瑜琛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当时的我实在是太弱小了!我怎么能打得过她?!呵,幸而老天有眼,让蓟歌之遇上了她!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魂魄散了却还能聚起来?为什么!?”
白子慕犀利地看他一眼,“给我好好说话。”
黎瑜琛深深呼吸,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慕兄,你为什么要包庇杀人凶手?这些年来,我无法将鲛王珠的能力化为己用,全靠着你帮忙才能让鲛国稳定。你既然如此帮我,又为何不能为我讨个公道?”
“既然你问,那我也直说吧。”白子慕淡淡道,“我不是帮你,全然是因为当初珞珞托我务必照顾好你罢了。”
黎瑜琛冷哼一声,不屑道:“做贼心虚。”
敖倾珞颤抖着嗓音:“瑜琛,你果真看到我杀了渝西吗?”
从黎瑜琛嘴里说出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饶是她也一时半会消化不过来。
“这还有假吗?!”他没好气地回道。
白子慕轻抚着她的背后,“珞珞,我相信你不会无故杀人,你也要相信自己。”
敖倾珞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不用片刻就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她。
“你还真是福大命大。”蓟歌之冷冰冰地踏门而入,眼里飘摇着怒火。“如果不是傍晚外出的时候遇到了黎瑜琛,让我得知了这些事情,你恢复记忆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方设法把事情给瞒过去呢。”
自从遇到黎瑜琛,听到渝西遇害的真相后,他自然是同意了黎瑜琛的计划!
他们两人刻意引诱姑获鸟前来掠夺孩子,然后埋伏在有魑魅的湖边,只等着她孤立无援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没想到计划如此顺利,白子慕居然没和她一起回来,也免去了调虎离山的麻烦。
只可惜,本以为这次之后他们就会大仇得报,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白子慕,永远都是白子慕在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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