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贤疑惑地看着他的举动,心想这是哪家的少年,没看到这里在杀人搏命吗,不赶紧逃命还这样做,是不是脑子有病?
少年看了这边一眼,握着珠子的手猛地一挥。
乌贤惊讶地看着那些珠子准确地打到了杀手的穴道上,一颗珠子打中一个人,不多不少,所有人都不能动了。
“喔哦~”乌贤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杀手站地没有固定位置,这少年竟然还能准确无误地打中,真是不容小觑。
少年驱马上前,俯视着他:“喂,你没事吧?”
离得近了,乌贤才看清他的脸,吸引他的不是少年的好样貌,而是他的眼睛,非大户人家不解世事的懵懂,也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的无知,而是纯——只能用这么一个字来形容。
不是说他单纯,而是干净,干净的不可思议。
至少乌贤活了这么大,从没见别人有过这样一双眼睛。
“我受伤了,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少年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浑身血污,利落地下马:“请吧。”
乌贤却突然心生警惕,这人会不会也是那个员外派来的?
“下雪了?”少年摊开手掌,一片雪花落到掌心中,一下消失不见。他愣愣地看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乌贤抬头,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零零散散的雪花从空中飘了,形成一幅很朴素的画面。
少年似乎还有别的事情,不但没发觉他的异样,反而率先迈起了步伐:“兄台,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等少年的背影消失,乌贤才忍着伤痛爬上了那匹马,奔往了相反的方向。这样的话,就算少年和杀手是一伙的,也不能很快追上他。
但直到他伤好,那个少年都未出现过,后来那个员外见抓不到他,也就死心了。
乌贤于是放下心来,大摇大摆地去了洛阳。此时大雪下了好几场,进了洛阳城,街道巷间人人身着厚棉袄、步履匆匆而小心。
往手里哈口气,乌贤进了最近的酒家,吩咐小二上酒上菜。目光一转,看到窗边坐着一个人,背影略熟悉。
乌贤端着酒杯绕到他面前:“嘿,是你。”
少年愣了愣,露出一个生疏的笑容:“是你啊。”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吧?”乌贤大大咧咧地坐到他面前:“陪我喝一杯?”
少年摇头:“没喝过。”
乌贤故意蛊惑他:“是男人都得会喝酒,这句话你听过没?”
少年老实地摇头:“没听过,但是师父绝对禁止我喝酒。”
乌贤咧嘴:“哦,你师父是谁啊?”
“我师父不让我告诉别人。”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朋友。”
少年望着他,也咧嘴一笑:“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啊?”
乌贤一愣,发觉自己没有看透这个人,尤其刚才说话的眼神儿,分别是看透了自己的用心,但又故意不拆穿,喜闻乐见地看着自己像猴子似的耍戏。
真奇怪,上次眼神儿那么纯,这次带了点捉弄意味,在别人身上是矛盾,在他身上偏偏如此和谐。
饭菜端上来,两个人都默默地吃着,少年偶尔会抬头,欣赏一下外面的雪景。
吃完饭,少年要走,乌贤拉住了他的手臂:“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淡然地摇头,明显不感兴趣。
乌贤不死心:“江湖上我可是有名号的,跟我来!”少年默默地跟他到了树林里。
指着望不到尽头的树林,乌贤道:“江湖人送我一个称号,叫踏雪公子。公子,自然不用提,踏雪,就是因为我轻功厉害,即使是穿过整片树林,也能脚不沾地,不在雪上留下一丝踪迹。”
恰好是冬天,恰好雪堆积深厚。
少年微微一笑:“脚不沾地很正常,因为你可以借着树枝使力。”
果然不傻。乌贤扬头:“那你敢跟我比轻功吗?”
少年自称自己闲着无事,比一比也没关系。于是树林间两个人影不断穿梭,偶尔一前一后、偶尔并排而行。
乌贤大叫道:“小子,你是哪个门派的,小小年纪怎么也这么厉害?”不止是今天不相让的轻功,还有上一次的隔空打穴。
“没有门派,我师父是叫谷阳。”
一愣,乌贤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留下了一个大字型的雪坑。受到冰雪寒气侵体,他快速地爬了起来,顾不上排掉头发、身上的雪:“真的假的?”
要是这小子敢骗他,他非得揍死他不可,害他摔得这么惨。
少年朗朗立立地站在一根树枝上,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师父的名字,也是可以胡编乱造的吗?”
那就是真的了,有谷阳做师父,武功能不好吗?
那会儿掌灯还很单纯,真的告诉了乌贤自己师父是谁,再后来经过乌贤的指点,他学会了隐瞒。有些人情世故,谷阳从没明白地教过他,让他自己亲历理解。
乌贤很想见一见传说中的谷阳是什么样子的,企图跟踪掌灯去清风道谷,不料每次进行一半,就被发现了。
如此来来回回,两人反而成了好朋友。
掌灯很快发觉乌贤是个双面人,碰见认识他的江湖人,立刻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怎么回应别人的刻意讨好和打招呼。但在自己面前,却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时间久了才知道,乌贤闯入江湖根本是无心的。
不过是看到一大户人家在举行寿宴,恰好肚子饿了就随着人流进去了,最后发现敬酒的人无一不是江湖人,甚至有几个当他也是个人物,主动跟他聊天。
乌贤觉得有趣,于是假装自己真的也混过,当场吹起牛皮。了解的多了,乌贤觉得这些人很虚伪,表面冠冕堂皇,实则还是为了个人利益。
于是他变得没个正经起来,不是招惹这个就是招惹那个,就这样以逃跑的卓越轻功,给自己闯出了“踏雪公子”的名号。
得知事实的掌灯顿时哭笑不得,觉得此人太神经质,但就是因为这样才真实,因此两人真正的朋友只有彼此。
一起逍遥的时候,一个仇家追来,乌贤一个手起刀落就把人了结了。掌灯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心情逐渐平静,却是说道:“愿我这一辈子,手上都不会沾血。”
乌贤嗤之以鼻,却是真把他当做朋友,不但没给他讲道理,还在非不得已必须杀人的时候,自己主动代他出手。
对此,掌灯感激无比,打心眼儿里把乌贤当做了大哥,每次他一有麻烦上身,便从清风道谷上下来赶到他身边去。
而如今,掌灯杀人已不是一个两个,早已违背初衷,难免感慨良久。
乌贤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想那么多了,其实从我们开始走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但不管遇到了什么,只要我们维持着自己的本分和原则,那也就无愧于天地。”
“每次听你说话,整个人都会轻松很多。”
乌贤笑笑,心中却泛起一丝迷茫和苍凉,那些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别看他初来乍到,但却能猜出武林盟里的人,尽管大部分与天绝教有矛盾,但还不到必须拿自己的命去拼搏的程度。
大部分的人不过是看着人多势众,抱着侥幸的心态希望天绝教能真的灭亡,即使不能灭掉,也可以趁着人数众多使其大伤元气。
尤其是卓醒死的那样凄惨之后,一部分人已蒙生退心。而眼前的掌灯背负着压力,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显然还没发现这一点。
这就是他来的真正目的。不知怎么回事,乌贤心里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天绝教迟迟没有大动静,对于武林盟攻破其数个分坛,也不见有什么反击行动,似乎是在背地里酝酿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针对所向,自然是掌灯。
但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先这样默默地守护其旁。
天绝教内,因数个分坛被击破,人员伤亡巨大,总坛内蔓延着一股巨大的压抑,往日大家趾高气扬,这几日却是笑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谁都清楚,照这样下去,在武林盟的连番攻击下,天绝教必然处于风雨飘摇中。
凤来仪阁,是一间很大的独立的屋子,坐落在花园的最深处,二楼可以俯瞰整个花园的景色,一楼可以喝茶用饭。
这里曾经是长老们的私人娱乐之处,大家喜欢在此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谈谈江湖中的事情,互相打趣对方。
而如今坐在这里的,只剩下萧净和莫千鸯。两人沉默地喝着温好的酒,抬眼望一望门外的雪景。
雪花纷纷扬扬撒下,放眼之处全是刺眼的白。
柔光中,莫千鸯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们四大长老坐在这里喝酒赏雪景,气氛温馨。过了这么多年,赵一心的容颜仍然是那么清晰地现在眼前。
“莫长老?”
莫千鸯回过神来,看向对面。萧净将新酒放入热水中,道:“如今的情形,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吧。”
“难道萧长老认为,我们天绝教会消失在这个江湖上?”
莫千鸯摇头勾唇,显然是不认同:“萧长老,你可是教主眼前的大红人,也是最有用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教主知道了,岂不是会对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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