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麒给自己倒茶喝，一边答道：“曲护法总得下葬，他在后山挖坑，手都挖烂了。”
“用手挖？”
陆麒猜中了他的心思，答道：“身体痛了，心兴许就没那么痛了。”
掌灯正眼望他：“陆麒，你变了很多。今天看到林衔玉，你竟然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陆麒的脸上呈现出一阵迷惘：“很奇怪是不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见到他，我心里一点儿怒气都没有，我可以静静地观看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可以任他走。”
他的视线一转，对上了掌灯的：“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总有一天这天绝教将不复存在。”
“是。”掌灯点头。若说从前他还不想插手江湖事，现在却是非如此不可了，自己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
陆麒斜眼瞟他：“你呢，其实你根本不想成亲吧？”
杯子凑到嘴边，掌灯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来：“胡说什么。”
“呵！”陆麒扬了一下脑袋：“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前我总跟你作对，也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可现在，好像看你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掌灯习惯了淡定。
陆麒的脑袋靠近了一些：“你不答应，是因为你也不肯定最后是否能活着回来，对不对？”
掌灯有些错愕：“陆麒你……”他竟然猜对了！
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他和林衔玉一样会《启灵诀》，即使林衔玉修炼不得法，最后的威力也很大。
当初以云台之名进入圣菡宫，在恢复记忆得知凌萱就是童年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之后，他已经发誓此生为凌萱守护好这个圣菡宫。
所以最后，他一定会跟林衔玉对上。
是死是活，现在真的说不准。活了固然好，皆大欢喜。如果死了，希望凌萱会有别人来疼。
陆麒一下一下地晃着脑袋：“我们去看一看卫护法吧？”
两人一同到了后山，人人都知道卫护法在干什么，所以没人前来打扰他。他已经挖了一半，双手惨不忍睹，泥土和鲜血混杂、不分彼此。
陆麒走近：“我来帮你吧。”
回答是沉闷的两个字：“不用。”
陆麒耸耸肩，退了回来。他早知答案，只是慨叹：“曲姐姐真的好能隐瞒，我们居然没一个人知道。”
卫长风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下去，字字铿锵：“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会灭了天绝教！”
两人就在边上看着，看着他挖好了坑，把空棺材给推了进去。接着他把自己的手洗净、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抱起早已被丫头换好衣服的曲瑶，轻轻而小心地放进棺材内。
卫长风对着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终是不舍而缓慢地推上了棺盖。接着又徒手埋，直到成为一个真正的坟头。
他没有弄石碑，而是找了一块木板，用血写上字：爱妻曲瑶之墓。
看见“爱妻”二字，陆麒的心一动，如果阿娜的尸体在，他是不是也能写出这样的字？随后他摇摇头，阿娜喜欢的人不是他，也不会想做他的妻子。
曲瑶死后，天绝教安生了不少，没再来找过麻烦。凌萱一边抓紧训练护卫，一边注意着天绝教的动静。
消息很快传来，林衔玉没有来找他们的麻烦，却是去找了别人的麻烦，先后端了几个不认他为主的小门派，不断有江湖人遭殃，闹得怨声载道。
缠缠、绵绵飞进了圣菡宫，原是宁嘉代替卓醒写了信，想要让绿烟山庄和圣菡宫联起手来，一同应付天绝教。
陆麒认为此意甚好，如今天绝教得罪的人和门派太多，倘若众人真能一起联手，灭掉天绝教只是早晚的事情。
凌萱写了回信，她毕竟在武林大会上露过面，手下人也露过身手，而卓醒在江湖上还是挺有号召力的，尤其是他儿子的婚礼，在江湖上传出了极大的名声。
在他的有意策划下，关于天绝教的种种恶行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凡是与天绝教有过节和仇怨的，渐渐地开始上门。
人人都知道了，林衔玉就是天绝教的教主，他为了个人的事情灭了渝城潘府，灭了海丰寨和湘水村，杀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人纷纷而至，表示愿意加入同盟。
卫长风和陆麒负责守卫圣菡宫，凌萱和掌灯亲自到绿烟山庄，和卓醒一起约见众人。
进入绿烟山庄的地界，便有不少的江湖人与他们一起同行，也有在武林大会上见过掌灯和凌萱、当场就认出他们的。等到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拿着武器的江湖人，客栈驿站等都住满了人，连农家小院都被租用了。
对于这人数，凌萱十分满意，就算十个打一个，也能将天绝教消灭殆尽了吧？
在门口负责接待的仍然是严峰，对于他来说，圣菡宫的宫主和护法已经是熟客，客气话也不多说，直接把人往里让。
“庄里的客房快要住满了，不过宫主请放心，你和云护法住过的院子，庄主特意空置了下来，只等两位前来。”
“那庄主现在在干什么？”
严峰一指大厅：“少林寺至臻大师前来，庄主正与他说话。”
掌灯有些讶异：“至臻大师也来了？”
“是。论排位，少林寺在江湖上绝对算是第一。”严峰的眼里放射出了亮光，显然是非常高兴：“所以方丈大师的号召力也是首屈一指的，若不是有大师亲自出面，只怕人还没那么快聚集起来。”
凌萱问：“掌灯，你要去见至臻大师吗？”
“当然，我的命可是他救的。”
大厅里至檀也在，与他师兄终日形影不离。
至臻率先问道：“赵公子身体如何了？”
掌灯微笑道：“多谢大师不吝相救，掌灯的身体早已无恙。”离开少林寺之前，至臻叮嘱过他，不可对人提起《洗髓经》的事情，否则少林寺也要招来一大群麻烦。
因此今天的开场白看似一般的询问，实则是问掌灯是否修炼成功。
卓醒有些惊讶：“大师与赵公子相识？”
掌灯重伤的事情，只有少林寺、乌贤、圣菡宫与林衔玉等人知道。
至臻答道：“当初在武林大会上，赵公子一鸣惊人，老衲与其师父谷阳是旧友，自然认得。”
“原来如此。”卓醒因而对掌灯更加瞩目，孤儿又怎么样，来头也是挺大的，就连少林方丈大师都极其欣赏。
默默无闻之辈只需由严峰接待，名声大以及小有名气的，还是得由卓醒亲自出面。
掌灯与至臻在一旁聊天的时候，发现白林山的人也来了，连忙走过来打招呼：“白掌门，道长，又见面了！”
白掌门和青云也参加过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以为云台是他真名。白掌门叹道：“魔头果然诡计多端，当初我们被骗了过去，你也被骗了过去。”
掌灯低了一下头：“是啊，以为是生死之交，结果却是最想杀了你的人。”
青云表情冷厉：“我本来无意剿灭天绝教，但我最看重的弟子死在林衔玉手中，如果不杀了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对于于菁，掌灯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于菁嘴巴毒，常常讥讽人置尴尬境地，喜欢林衔玉却死于衷心之人，不能说不可悲。
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卓醒写过信相邀的，等人到齐的时候，绿烟山庄的大院里满当当的人头。要剿灭天绝教，须得有一个带头人。
关于这一点，大家很有共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推选了至臻为武林盟主。
夜晚，至臻与卓醒等人商议过后，决定把人分开来，一部分以绿烟山庄为据点，专门守着这里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人逐个击破天绝教分坛，先断掉其四肢。
无人有异议，第二天做好准备后便各自出发了。凌萱和掌灯也带着自己的人，和白林派掌门、道长一起负责东南方的两个分坛。
这是掌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特别刺激，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前要么对手人数不多，要么自己能轻松应付，而这一次人人都知道是在搏命，因此不管是己方还是对方，一旦开始拼杀就忘了自己是谁。
等灭掉两个分坛，他们带来的人损失了一半，人人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血污满身兵器残缺。
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有自己人也有天绝教人，掌灯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杀人，结果一杀就是这么多。
破了天绝教分坛，他们无意在此停留，紧赶回绿烟山庄，等待其他人的消息。
不断有好的消息传来，凌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天绝教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死敌。当然也有不好的消息，至臻都十分冷静，分出部分人前去支援。
最戳人的消息，是卓醒带的那一队。
从武林盟开始成立，消息便传入了天绝教耳中，对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卓醒攻击的那个分坛提前得知了消息，那个坛主竟然借机用了空城计。
卓醒的人分流进去，一部分人深入陷阱而不知，当发现屋内埋有炸药时为时已晚，卓醒为了救下同伴，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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