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掌灯忙问:“潘老太爷听过我师父的名号?”
潘洋笑了一下,道:“我虽非江湖中人,却也关注江湖中事。谷阳老人的名号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如日中天,我跑南跑北地谈生意,听过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听过就好,有凭有据,不是胡编乱造,更能让他信上几分。
因为知道了他师父是谁,潘洋的眼里满是激赏:“名师出高徒,你果然不一般!”
“潘老太爷谬赞了。”掌灯为防他再问下去,说道:“家师行事低调,不欲人知道他的一切事情,在我下山的时候就明令过,不允许我跟任何人说起他。”
潘洋的眼神儿里带了些探视:“既然师父有令,那你为何却告诉我?”
掌灯语气诚恳:“潘老太爷是长辈,又是宁嘉的爷爷,掌灯不好隐瞒。”
“好。”潘洋道:“你既然信得过我,我自然也会帮助你隐瞒到底,除非日后你主动提起。”
掌灯拱手,以表达谢意:“有潘老太爷这一句话,掌灯放心了,亦感激不尽。”
潘洋点点头,虽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但眼前的年轻人确实让他好感大增,回答起问题来不卑不亢,谦逊有礼。
虽然林衔玉和卓光都表达出了离开之意,但也不知是不是潘府的生活太安逸,一连三日过去,竟没人再提。
凌萱也从未说过自己要离开,每日照旧出门上街。当然,她找的次数最多的,是掌灯。
“那两只鸽子挺恩爱的!”
掌灯闻言抬头,缠缠、绵绵扑腾着翅膀,在空中飞翔也不忘黏着彼此。他抬起手臂,抬了抬眼皮。
那两只鸽子轻鸣数声,盘旋着飞下,一起落在他的手臂上。
凌萱讶异不已:“这样有灵性的两只鸽子,原来是你养的?”
“是。”
这是两只来自不同窝的鸽子,刚学会飞不久,它们的父母就不知怎的没再回来。掌灯怕它们饿到肚子,经常送食物给它们吃。时间一久,这两只鸽子便自发认主,还开始了热恋。
取下纸条,缠缠、绵绵也未离去。掌灯心知它们具备灵性,等待必然是因为这信现在就要有回音。
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将纸条搓成了团,最后呈粉末状洒落地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凌萱并未露出不悦,只是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掌灯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凌萱回头望着他的背影,那两只鸽子各占据着一边肩膀,与掌灯亲密无间。
她想了想,悄悄地跟了上去。她是没有强逼掌灯说出那纸条上写了什么,但并不代表她不可以从侧面查出。
让她有些失望的是,掌灯只是在卖书的店铺里借了文房四宝,随后将写好的纸条塞进其中一只鸽子脚上的袖珍竹筒里。手臂一抬,那两只鸽子飞走了。
即使如此,赵凌萱也不气妥,不管白天黑夜,她都默默地注视着掌灯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掌灯没给人打一声招呼,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赵凌萱借口自己方便,再次悄悄地跟了出去。眼看着掌灯穿过两条交叉的街道,直走到城中河岸边,在繁茂绿树下站定。
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见他动一动,或是回头一下。
也有人经过掌灯身后,但都是直接走过去了。
这毕竟是盛夏,天气炎热的厉害,凌萱即使是躲在树下,也不能制止汗水浸湿衣服。就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一个人正朝掌灯走去。
那人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很普通,比麻布质量好一些的直裰半臂衫,玄黑中衣浅蓝外袍。看那双略粗糙的手,有些像是庄稼汉。
“请问,公子可是姓赵?”
掌灯早听见他的脚步声,闻言便回转身来:“你就是杜维?”
杜维微微弯着腰,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憨厚地应道:“是。”
掌灯稍稍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上清风道谷,是有什么事情吗?”老周飞鸽传书,说有一个叫杜维的中年人上山来了,要见谷阳。
老周托辞谷阳不在,让杜维速速离去。杜维却不肯走,直说有人命关天的事求谷阳帮忙。
千殇以谷阳之名行走江湖时,确实帮助了不少人,但既然他能把自己住的地方告诉杜维,这个人应该是可信的。
若老周直接拒绝,只怕不利谷阳善名,遂写信问他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掌灯的想法和他一样,于是回信让老周告诉杜维,第二天约见于此。
“是……”杜维顿了一下,问道:“我可否与谷阳老人见一面?”
“师父他老人家暂时不在,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吧。”
杜维睁大眼睛,将他全身给看了个遍:“师父?那么你是……”
掌灯颔首:“没错,我是他的徒弟,赵掌灯。”
杜维觉得,既然能通过谷阳唯一的佣人老周来传话,那面前人是谷阳徒弟,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不禁一喜,突然掀起袍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掌灯一愣,发现有几个路人已侧目这里,忙说道:“有什么话你站起来说,别让我成为路人的焦点。”
杜维反应过来后赶紧站了起来,道:“我此趟前来,是求赵公子帮忙的。”
“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吧。”
一说起缘由,杜维激动的不得了。
原来他是湘水村的村长,最近村子里很多人都患了怪病,村里的大夫自己都染了病,不得已从城里请了大夫,却是群医束手无良方。甚至后来请的大夫,怕自己也染上病,掏多少银两都不肯去。
半个月过去,病情比较严重的几个人都咽气了,搞得村里人心惶惶。
百般无奈之下,杜维突然想到十多年前,他曾经遇到过一个本领高强之人,那人不止帮他度过难关,还留下了再度联系的地址。
所以他现在才能顺利地找到清风道谷。
掌灯仔细听完了,无奈地说道:“我师父确实懂一些医术,可他现在不在。至于我,”他耸耸肩:“我最多会切切脉,看一下是否受了内伤。”
杜维诚恳地说道:“不敢为难赵公子,只是谷阳老人为善久矣,江湖上人人敬他七分。在下来,是希望他能介绍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到我们村子里去一趟。”
原来如此,可惜师父的人脉,自己一点儿也没继承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开口,杜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赵公子?”
掌灯沉思结束,说道:“这样吧,你先带我到你们村子里去一趟。湘水村离这里远吗?”
杜维摇摇头,指了个方向:“不远,七八里路也就到了。”
掌灯有些惊讶:“村长,你是怎么过来的?”看他行色匆匆,面有疲态,不像是借助了什么交通工具。
杜维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村子里的牲畜也患了病,马都跑不动了。为了及时赴赵公子的约,我只能天未亮就起身,幸好赶上啦!”
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掌灯很少插手,哪怕违背自己的良心。但是看到杜维如此的诚意,他不禁心中发热,下定决心要帮他到底。
凌萱远远地看着,听不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觉得那中年人对掌灯似乎是极其恭敬,谦卑的只差五体投地。
难道赵掌灯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这下凌萱更好奇了,见掌灯现时买了两匹马,与那中年人各骑一骑朝城门口奔去,她当即从同一个老板手里买下一匹马,跟着一起跑出渝城。
如她所料,还没有追出一百米,掌灯便回了头,勒马停下:“凌萱?”
凌萱丝毫不觉得羞愧什么的,大大方方地骑马到他面前:“我这个人好奇心重,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吃不好睡不好。所以这一次,你能不能满足我呢?”
掌灯不语,见杜维露出疑惑的表情,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赵凌萱。”
杜维拱拱手,打了一声招呼:“赵姑娘。”
“嗯嗯,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杜维刚要开口,掌灯率先说道:“这位是湘水村的村长,他来找我是因为村子里很多人生了怪病,我正要赶过去看一看。既然你好奇,不怕危险的话,那就一起来吧。”
凌萱了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走吧。”
见她驱马在前,掌灯对杜维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我师父的名字,不管是我认识的,还是你们村子里的人。”
杜维慎重地点点头,到前面继续引路去了。
以渝城为中点,湘水村与清风道谷正是遥遥相望的两个点。
一进入村子,掌灯就敏感地发觉气氛不一样了。
曾经前几次的下山,他也跟着乌贤去过几个村子,那里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村民们便肩扛锄头耙子往庄稼地里去了。鸡鸣声四起,孩童们起床吃饭玩耍,老人会坐在家门前闲聊。
总之,看起来特别温馨祥和,有人情味儿。
而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尽管今天太阳高照,天气依旧闷热,这里却给人一股阴森之气。
若不是有杜维带路,掌灯几乎怀疑这里是个没有人迹的荒村。若是晚上来了,那就是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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