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人死如灯灭

2016-05-01 作者: 摸耳朵
正文 第十一章 人死如灯灭

外面的天又暗了一些,使谷阳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模糊:“我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掌灯沉默地听着,不忍打断师父的回忆。

屋里没有人,千殇跑到院子外面,大喊着妹妹的名字。可惜就算有脚印,也已被雨水完全冲掉。在泥泞路上奔跑了多久,他也不记得了,只是再也找不到千鸯。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千殇终于相信了报应这回事。

为了方便行事,他化名谷阳并易了容,继续在江湖上行走。只是这次不再为武功秘籍,遇到能帮助的人,他一定出手帮忙,颇有种行善积德的味道。

渐渐地,谷阳这名字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他成了仁义的大侠。

听着别人热情地对自己喊大侠,千殇只觉得讽刺。

“柔琦已死,我一直专注地找妹妹,找了整整十二年。”谷阳叹口气,透着数不清的感慨:“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知她的消息。”

室中沉默了半响,掌灯起身去点灯。

谷阳在他身后唤道:“掌灯。”

“师父?”掌灯神色一整,连忙回过头去。每次师父用这种语气说话,都代表他说的是正经话。

谷阳似乎真的是累了,说一句话都要喘口气:“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师父我离油尽灯枯之日不远了。或许就在今天,或许就在明天。”

“师父!”掌灯不悦地大喊一声,急冲到他身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焦急和忧心。

谷阳淡淡一笑,目光中的淡然无波,是对红尘世事的看破。

掌灯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早在一年前师父便说过,他寿命将尽。虽然早知这一天会到来,可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难过。

他单膝跪在床前,抓住谷阳的手,情真意切:“师父,我舍不得你。”

谷阳呵呵一笑:“养了你十几年,到今天你才说出一句中听的话。”

掌灯低下头,此时此刻再没有心思跟师父开玩笑了。

“掌灯,答应我几件事。”

掌灯一脸郑重地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师父,你说吧,让徒儿陪葬也是可以的。”

谷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哄我。”

掌灯摇摇头,他这句话有七分真。这世上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不超过一只手掌。相依为命多年,谷阳于他是师父更像是父亲。

“第一件事,保全莫千鸯的性命,无论她做了什么,这是我欠她的。第二件事……”谷阳一一交代过后,再次拍了拍他的头。

“最后一件事,是关于你的。”

掌灯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谷阳再次叹气,多年来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徒儿,自己一死倒是一了百了解脱了。

“掌灯,你的武功虽然足以保命,可遇到更厉害的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掌灯沉默了。师父曾在他十五岁生日那天,告诉他一件事。

那就是谷阳写出了一本《启灵诀》,其中包含了无数的武功秘籍。

谷阳一直都希望他能练会,但出于一些原因,加之掌灯没有师父对武学的痴迷和疯狂,就一直没练。

“若师父能活得长久一些,就算你命丧于别人之手,我也可以下山为你报仇。可……”谷阳摇摇头,他没这个时间了。

掌灯微微一笑:“师父,这些年来你背负了许多东西,若要走,请了无牵挂的走。”他只是一个孤儿,就算死了也没什么。

谷阳很是无奈:“真不知道把你教成这个样子,是好还是坏。”他经常教导掌灯生死有命,是为了让他无忧于心,不为世事所烦扰。可不是让他把自己的命看的不重要。

一炷香时间后,掌灯关上门出去了。他想师父是真的疲累了,连打坐的姿势都维持不住,躺到床上很快睡着了。

老周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轻声喊道:“小公子?”

掌灯坐在阶下的石头上,靠着柱子望天。

老周叹口气,只从他的表情就已看出什么来,摇摇头便也出去了。

这一坐便是一整夜,老周没有端饭来,掌灯也没有动一下,里面的谷阳更是毫无动静。

天边显出一片鱼肚白,几缕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到山巅林顶。

老周在院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走了进来:“小公子,该吃饭了。”他往屋里使了个眼色。

掌灯安静的神色中,几乎要多一条慌乱的裂缝来。一夜未变动姿势,浑身都僵硬了,他一步步地沿阶而上,颤抖着手推开门,不用去试探,也知道谷阳早已没了气息。

他算得竟然这样准,说死就死。

老周没有武功,以为谷阳还在睡就过去叫他,当发现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整个人懵了:“小、小公子,你快来看!”

“老周,去打些水来。”

掌灯细心地给谷阳擦手擦脚,以前只有师父的寿辰才会这样做,想不到最后一次来得这样快。

若早知师父今天会走,他一定不会下山。

想着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掌灯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上膝盖。

洛阳城内,赵凌萱于街边的露天茶摊坐着,慢悠悠地喝着茶,阿蔓站在街角处与人说话,说完后回来坐到她身边。

“怎么样?”

阿蔓失望地摇摇头。

赵凌萱跟着摇了一下头:“不要紧,反正也追查了这么久,我相信最后会有结果的。”说着,她抬头望了一下天空。

她的宽慰,让阿蔓再次有了信心,挺了挺胸膛:“是的,小姐,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

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再好的茶都显得淡然无味。凌萱站了起来:“走吧,回客栈去!”

因她们二人住店时日久且出手大方,进了客栈大门,掌柜地就跟她们打招呼:“两位姑娘回来了,可用过餐了?”

阿蔓摆摆手:“暂时不用。”正要往楼梯上走,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栏杆。

赵凌萱听见动静回头:“阿蔓?阿蔓!”

阿蔓紧紧地捂着胸口,脸色白得能看到里面的血管:“小、小姐……”她眼睛一闭,人就倒了下去。

凌萱力气不及没有扶住,幸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手,托住了阿蔓的身体。凌萱抬头,是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

乌丝黑且亮,一半披在肩上,一半用淡金色发带束起,发带细且长,直从双耳后垂落至胸前。白色云锦衣摆处绣了大片同色暗花,淡金色的烫金腰带,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十足。

开了口,声线不高不低、极具质感:“她怎么了?”

凌萱回答道:“应该是犯病了。”

“在下林衔玉。”

赵凌萱一愣,直觉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他的名字?

林衔玉把阿蔓抱了进来:“走,带她去看大夫。”

凌萱这才反应过来,他告诉自己名字就是为了取得信任,以帮忙把阿蔓送到医馆去。

她连忙出口制止他:“不用了,林公子,我这里有药。”

林衔玉停下脚步,抱着人回过身来。

凌萱指了指二楼:“麻烦林公子帮忙把人抱到楼上,好吗?”

等把阿蔓放到床上,凌萱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青玉制药瓶,倒出一颗深棕色药丸塞进阿蔓嘴里,再将手掌印到她胸口处、以内力化开,使药尽快产生效力。

看着阿蔓的脸色恢复正常,凌萱回过头来,诚恳地道谢:“林公子,谢谢你。”

林衔玉微微一笑,宛如一阵轻风直扫人面:“举手之劳而已。请问她这是怎么了?”

凌萱叹口气:“是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的毛病,时有发作。我找了很多大夫给她看,也只能用药稳住病情而已。”

“是这样。”林衔玉仿佛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他自称出门是为了游玩,身边只带了个奴仆名叫苏江。

阿蔓醒过来之后,再次对他表示感谢。同为异乡客,四人一起出去游玩儿赏风景,很快成了朋友。

华灯初上,洛阳城中有一处地方搭起了一米多高的台子,长宽约两丈,此高台背靠三丈高墙,其余三面空阔开放。此时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正在举行花魁大赛。

台上台下人人欢歌载舞,使得这一片的路段堵塞难通。

城中青楼众多,但敢来参加的比赛的却很少,只因姿容样貌、琴棋书画、歌声舞艺,能被人叫得出名的屈指可数。

是以一个多时辰之后,大赛就结束了,天香楼的头牌秋意浓姑娘中了花魁。舞乐再次奏起,秋意浓换了一身更加明媚亮丽的纱衣,出来答谢观看的人。

台下人鼓掌大喊,无一不叫好。

秋意浓以盈盈身姿出现,袅袅婷婷地站在台上,弯腰对台下人拜了一拜,。

就在这时,一个紫衣女子从街旁的茶楼二楼飞出,飘忽着落到了台上。

所有人皆是一愣,秋意浓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莫千鸯用手指顺着自己右耳边的头发,眼角微挑:“人人都说你跳舞摄人心魄,可我觉得并不怎么样啊!”

天香楼的老鸨从台下跑了上来,气势嚣张:“原来你是来砸场子的!”

莫千鸯轻蔑地斜瞥着她:“是又怎么样?”

“来人!”老鸨挥了挥手中的小手帕,瞬间涌上来七八个穿着蓝麻短褐的打手,将莫千殇围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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