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殇早就防备着这一招，右脚踢了一下，石子打中宋莫愁的手背，长剑当啷落地。
没想到宋莫愁还是不死心，一看一击不成，竟然一掌再次拍向潘柔琦。
宋明晨惊叫：“莫愁不要！”
潘柔琦早已被先前变故吓到，呆呆地回身看着宋莫愁。
千殇果断地一纵上前，打算一掌印在潘柔琦背后，借力打力，把宋莫愁给反弹回去。
谁料变故再次发生了，一个少年突然冲了出来，挡在潘柔琦身前，被宋莫愁一掌打飞了，口中喷出的鲜血撒成了一片血雨，溅到了潘柔琦的脸上，还有千殇的衣摆上。
千殇微微一愣。
“澄儿！澄儿！”潘柔琦疯跑过去，把那少年的脑袋托起。
宋明晨一巴掌扇在妹妹脸上：“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莫愁捂着脸，悲愤难当：“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嫂子！”
“那也不关你的事！”
千殇走到柔琦身边：“柔琦，他是谁？”
潘柔琦泪水流了一脸：“他是我弟弟潘澄。”
千殇一听，杀气再次席卷整个河岸。谁曾料到这个孩子会偷偷跟过来，还不怕死地出来替她姐姐挡这一掌。
刚才千殇的注意力整个被吸引了过去，否则不会察觉不到树后还有一个孩子。
认识潘柔琦以来，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痛苦，哭得都岔气了，千殇根本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将心比心，假如死的是千鸯，他也一定会这样，甚至比柔琦还难受。
莫千殇转过身，看着那对还在吵吵闹闹的兄妹。
宋莫愁最先发现他的接近：“莫千殇，你想怎么样？”
千殇懒得说话，一道剑气划过，那两兄妹的脖颈处同时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血很快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随着千殇把剑插进剑鞘里，那两人应声倒地。
潘柔琦回头，目中满是痛苦之色。
“柔琦……”千殇蹲到她面前，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潘柔琦看着他满含关心和着急的眼睛，再也绷不住一身的脆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
千殇轻拍着她的背部，却不擅长安慰人。
半响，潘柔琦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帮我找一辆马车来，好吗？”
“你要把他们运回去？”
潘柔琦点点头：“潘家和宋家有几代交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该让宋家的子女曝尸荒野。”
千殇离开后，潘柔琦的神情变得呆滞了许多，她回想着与千殇的初遇、南山红枫叶，抢婚时他脸上的霸道，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哥哥！”
千殇把妹妹抱在怀里：“吃饭了吗？”
“吃了，哥哥你呢？”
千殇摇头：“我吃不下。”
千鸯玩弄着他耳后的一揪头发：“为什么吃不下？是前一顿饭吃得太饱了吗？”
千殇被这话弄得一笑，他摇摇头，只说明天自己有事还要出去。千鸯听了极其不满，哥哥已经很久没带她上街玩耍了。
翌日千殇出了门，直往渝城奔去。昨天他驾着马车把潘柔琦送到了城门口，两人先前在岸边约定好，今天他来带她走，从此再也不回来。
千殇已经想好了，他要把潘柔琦带到家里，与妹妹生活在一起。以后他也不会再踏足江湖，踏踏实实地过三人生活。
进了城门，只觉得满城的气氛都变了。千殇多了一个心眼，先找一个路人问清楚，原来昨晚潘家与宋家各死了一对子女。
这个消息实在让人震惊，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渝城。
“潘家与宋家，各死了一对子女？”
“是啊是啊！”
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妙，千殇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柔琦说她有一对兄弟，潘家没有第二个女儿！
千殇在大街上狂奔起来，踢翻了别人的菜担子，踩碎了一地的鸡蛋，撞倒无数路人，终于赶到潘家门口。
潘家牌匾两边，白色大灯笼高挂，进出的奴仆皆头系白巾，人人表情肃穆。
千殇下意识地抓住一个奴仆，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们家大小姐呢？”
那人没见过他，伤心地说道：“你是来吊唁的吧，我们家大小姐昨晚……”
“到底怎样！”
他的气势汹汹吓到了那个奴仆，那人慌张地说道：“自杀了，自杀了！”
千殇整个人一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昨天还答应过我，要和我相守一辈子的。”
千殇疯了一样冲进去，身上罡气将挡路的人全都反弹开来，是以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奠堂。
潘家老人不在，只有潘洋在招待来吊唁的客人。
面对这不速之客，潘洋的脸色很冰冷，就算一开始赞同妹妹跟喜欢的人，现在心理也发生了变化。毕竟莫千殇的出现，让他的弟弟妹妹都死掉了，与宋家的关系也陷入僵化，应该是再也无法修好了。
妹妹把人带回来之后，宋家的人紧跟而至来讨还公道，潘柔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自杀了。
潘家也失去了一双儿女，是以宋家就此死心，宣布永世不相往来。
他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莫千殇浑然忘记了这周围所有的人，潘家的下人，潘洋，以及来这里的客人，一步步地朝前走去。
两具棺材并排放着，两块牌位亦并肩而立，潘柔琦的大名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香炉之上烟雾缭绕，明明离得很远，千殇也觉得那烟气熏伤了自己的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看到那眼泪，潘洋的目光闪了闪，先将客人给送了出去，又让下人先告退。
“你来晚了。”潘洋说道：“昨天，你不该让她回来的。”
莫千殇腿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以柔琦的性子，怎么会了无牵挂地跟他走？即使真的跟着他走了，也只能是心怀愧疚、痛苦过上一辈子。
是他被她昨日的允诺给迷昏了头，才会得意忘形，忽视了她内心真正的感受。
千殇痛得胸口绞成了一片。
潘洋看他那么痛苦，唯一欣慰的就是这个人对妹妹的感情是真的。他说道：“棺盖没有钉上，你可以再看她一眼。”
千殇一听，起身轻轻地推开了棺盖，潘柔琦的脸逐渐出现在眼前。
她是抹颈自杀的，脖颈处特意系了丝带遮掩，神态是安详中带着一丝的忧色。
“柔琦，柔琦……”千殇呼喊着她的名字，发现她手里有东西，正是他送她的百合香气小瓶子。
他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潘洋微微一愣：“那是什么？”
“是我放的。”百灵红着眼睛从奠堂外走进来：“听下人说，府里闯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我就知道是千殇公子你来了。”
千殇把瓶子塞回到潘柔琦手中，纵然不舍，还是只能把棺盖合上。
百灵走到他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小姐知道你会来，给你留了一封信。”
千殇颤抖着手接过来，潘柔琦在信纸上写了对他的情深意重，以及对所有家人的永生愧疚，最后跟他道歉此生无法相守，让他不管多么难受，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妹妹，好好地活下去。
潘柔琦说上天的眷顾也是有限的，她能救他一次，不代表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时机，让他修身养性、多做好事。
千殇神情呆滞地把信纸塞回信封，犹如珍宝一般，小心地塞到衣服里，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潘柔琦的墓牌，对着她的棺材发起了呆。
潘洋看不下去，摇着头出去了，他还要去安慰年迈的爹娘，一下子痛失一对儿女，一夜之间两人都病倒在床。
院子空落落的，唯有到处悬挂的白幕随风翻飞。潘洋回忆起从前在这院中、兄妹弟三人的欢乐时光，瞬间泪流满面。
“爹！”一个穿了孝衣、比千鸯大一些的小男孩儿跑了过来，拉了拉潘洋的衣角。
潘洋立刻擦了眼泪，才敢蹲下身子来：“你怎么不在爷爷奶奶那儿呆着，到这里来？”
“听阿福说，家里来了一个好厉害的男人。”
潘洋眼睛一酸：“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干什么，乖乖地到爷爷奶奶身边去。”
潘海“哦”了一声，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伟岸的背影。
“柔琦，你说的话我都会记着。黄泉路上慢慢走，等我与你牵手同行。”
百灵一听，呆了：“千殇公子，难道你也要自尽？”
千殇对她露出一个淡淡地极其难看的笑容，转身走了。百灵呆了，这是她认识莫千殇以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笑，虽然并不好看，包含着无言形容的痛不欲生。
仿佛是为了应景似的，就在千殇走后没多久，天空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头浇下。
百灵回头看了一眼小姐的墓牌，拿着一把伞追了出去。要找到千殇很容易，他这个人一定不会留在渝城内，而所有人都躲在屋檐下躲雨，唯有他任大雨冲刷，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百灵顿住了脚步，她早该猜到的，千殇公子不需要一把伞。
这次千殇没有用轻功，是一步步走回家中的，只是这次，千鸯没有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跑着出来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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