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上萧山

强劲的龙卷风让慕清流暂时五感封闭，却也凭借多年战斗的经验，一挥剑就砍准了半空中高速飞绕的古书残本。

残本身躯一抖，书页翻飞，竟是自主翻到海纳百川章。

妖异符文自书页中走出，巨大嘴巴猛然蹿起，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将慕清流当点心吞下。

修为又自个儿丧失了一大截的天脉，眼睛骤然瞪大，在关键时刻飞扑上前，一把就捉住了古书残本的巨大嘴巴一角。

“吼！”

残本不甘，吼声破空，似埋怨，却也乖乖住嘴，重新飞回了天脉的天灵盖之中。

“呼……”

天脉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再抬眼，却发现不知何时慕清流已经自己从龙卷风中走出，正睁着一双星眸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

一股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此时再要继续打斗，却少了气氛。

在慕清流眼中，面前的对手体力不济似有隐疾，就算打赢也是胜之不武，且对方明明有秘宝却不使用，倒不失为一位君子。

天脉此时也没了动手的兴致，体内修为流失让他此刻能坚持站着就不错了，再打下去，除非使用古书残本，否则自己纯粹就是找虐。

双方都没了继续战斗的意思，慕清流此时却没急着马上走，而是又问了句原话。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你复读机啊你？”这架都打完了，竟然还惦念着先前的问话。

天脉不由想起第二波曾经跟他讲的一件趣事，天道之中有一个异世界，其中有一种东西很是神奇，能重复说话。这说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蒙面女子了。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果然，慕清流又重复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虽然她并不知何谓腹肚鸡。难不成是肚腹里长了一只鸡？

天脉对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一向是又恶又爱，何况已生惺惺相惜的微末好感，便终于回了句真心话，道：“无名无姓。”

哪晓得，天脉此处是遇到对手了，只听慕清流清清淡淡的又开口，还叫人听不出她是在嘲讽还是在叙述事实。

“人的名字，魂的归处。”

言下之意，就是要做人，首先得要取个名？

天脉龇牙，好感与恶感两处徘徊，心想，这女人是在骂我不是人么？够胆！

“那你给我取一个罢。”

要知道天脉此话完全就是在挑衅，言下之意就是，你随便给取一个，我就有一个借口随便替天行道，叫出古书残本一口吞了你。

哪想，他对面的慕清流却似乎是个神经大条的，不按常理出牌到了极致，听了天脉的话，便竟然当真认认真真沉思了起来。

此时已是月上柳树梢，不知不觉云雾成纱，遮着一半月光，让人眼睛朦胧。

月光下，慕清流缓缓抬眸，透过星眸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来，认真说道：“清流才疏学浅，与人取名还是第一次……不过眼下之景，月明云散，晚风习习，倒是应了那句‘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看阁下你也是位潇洒雅人，不若就唤舒空河吧。”

慕清流正沉浸在突然而至的为他人命名的新奇感中，星眸闪亮，殊不知自己无意间报了名讳。

面对如此缺心眼不自知的人，很难让人继续不爽下去。

于是，天脉压了压嘴角的抽搐，对慕清流的提议倒是不置可否，只问：“哪个舒？”

“舒服的舒。”

闻言，天脉终于很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然后摇头：“打架不尽兴，半点不舒，还是流苏的苏吧。”

天脉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之所以鬼使神差选了流苏的苏，是因为方才打斗中的某一瞬，对方腰间悬挂的流苏无意间拂过自己颈项之时，让他有片刻的心痒。

半月之后，被当世第一大神棍天机子一句话拐了的天脉，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苏空河了。

天脉已经决定彻底舍弃过去的身份，自此就唤作苏空河了。

苏空河闲着无聊，正好没有去处，修为也几乎快倒退光了，索性用最后一点玄气乘风破空，往地图上标注的萧山地界跃去。

此萧山，钟灵毓秀，修炼者奉为至宝的玄气遍布群峰，相传上古之时为凡人死后魂之归所，地底沟通阴阳，乃当世十大灵山之首，正是正派名门留仙门所在之处。

苏空河举目四望，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爬啊爬准备加入留仙门的稚嫩小伙伴，见状，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看来被神棍骗来占山为王的人，不止我一个啊！”

在此刻苏空河的心中，来这萧山便是冲着当山大王的，且他已经做好了学成之后干脆推翻留仙门门主的准备。

事实上，被天机子纡尊降贵亲自诓来的人，数百年间还真就只有天脉苏空河一个，而留仙门这一代的门主可还健在，说到山大王可还轮不到苏空河。

就在苏空河神思飞到一万里之外的天边之时，其身后一波接一波欲入山门的小伙伴奔走来袭，差点就把他挤摔在地。

幸好，守卫山门的留仙门青年之一是个好人，伸手扶了苏空河一把。

从来不知自己还要人扶的苏空河，顿时想要泪流满目。这同样是占一座山头，同样是做山大王的干活，这留仙门看起来却比邵家顺眼多了。至少，守门的都这么有素质，且看起来名声还不差。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要入我留仙门，端看机缘和资质，诸位还请先排队站好先，稍后自有门中师兄为诸位测试一二。”

“哗啦啦。”

随着留仙门巍峨山门之内，一人稳步踏出，一声客气吩咐，顿时，萧山内外，下至山脚上至山头奔走喧哗的人，悉数分列两边排队站好，看模样动作，十分娴熟，只余……

“唰唰唰！”

道道宛若实质的谴责和鄙视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在鹤立鸡群站立两行队伍之间的苏空河身上。

苏空河瞪眼，怎地，排队是个嘛东西？还有，这群愚蠢的凡人，这一个个的好大胆，居然敢试图用眼神秒杀本脉么？

说时迟那时快，苏空河手腕一抖，其背负的一刀一剑，立刻旋转至身前，分握左右手，

苏空河一言不发，这位显然还没有适应人间生活的前天脉就要直接动手了。

苏空河如此大胆行径，吓得其他想要入门求学的人目瞪口呆。

“莫冲动！莫冲动！”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熟悉呼声，有一人赶在苏空河动手之前，及时来到。

下一瞬，就见老神棍天机子笑哈哈飞身落地，挡在了苏空河身前。

本来已经做好拦阻闹事者准备的几个留仙门门人，面面相觑，他们真不懂自家长老这站姿，到底是在拦阻闹事者还是在拦阻他们。难不成这一手刀剑耍得还不错的小子，其实大有来头？

很快，众人就晓得天机子到底是在拦阻谁了。

“少年郎可不要冲动，你看这天好山好人更好，不如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一块儿喝喝茶？”

“你这是找死么？”

苏空河话才刚落，天机子本人还没生气，边上的几个留仙门门人倒是个个瞬间暴起，目眦欲裂了，纷纷大吼。

“你个小娃，忒地无礼。此乃我留仙门长老，竟敢无礼！还不速速行礼认错？”

“啧啧！太没教养！这样的人，也敢来我萧山，也敢叩响我留仙门！”

“呜呜！你个挨千刀的！不知痛惜！”

更夸张，有门人甚至当场怒哭。

凡是留仙门者，谁人不知，天机子长老天命将至，不久便要离开人世，这无礼小儿不跟着他们一块难过悲伤就算了，竟还敢出言诅咒？！简直不可饶恕！

根本就不晓得是怎么触发了留仙门门人脆弱神经的苏空河，直接当机了，被人又哭又骂是头一遭，手上刀剑都不晓得该怎么挥动了。

“咳咳！”

最后还是天机子出声安抚，拂袖间为门人弟子各自注入一道清心静气的玄气之后，方才直接拉过苏空河的手腕，笑眯眯，温言道：“老夫左盼右盼，总算是将少年郎你盼来了，还怕你路上迷失呢，呵呵呵。”

老者温言，面容安详，很难让人产生恶感，更让苏空河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天宫照顾自己成长的扫地人临终模样。他这才仔细将面前老者重新看过一遍，却见老者虽是面上精神奕奕，其眼眸深处却早已涣散无光，一看就是时日无多了。

突然见了苏空河沉默，天机子一愣，转瞬就是欣慰，心道：“此子也不是全无人类正常情感的。”

想罢，天机子也不再耽搁，对着几个门人吩咐一声，便就直接拉着苏空河去了留仙门深处。

“少年郎可想好了，可要入我留仙门？”

清幽大殿中，天机子笑眯眯盘坐，问面前正喝茶的苏空河。

“凭什么呢？”苏空河放下茶杯，复又抬眼。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要加入留仙门，但作为一个略微矜持的高贵冷艳前天脉，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稍微刺一下这老头，虽然这老头让他看来很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