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书残本

甩头醒来时，天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缓缓向东流淌的清澈湖泊上，其背上两柄刀剑的倒影在湖面完美的呈现。

迎着湖面边角徐徐上升的昭阳看了许久，头晕眼花的天脉急忙起身，似乎这才醒神。

看一眼溅起**水花复又重现清明的湖泊，天脉点头又摇头，内心只道：“如此美景，可不要叫自己这个行走的斩杀凶器给生生玷污了。”

只是，昭阳初升之景甚是美好，而迎着东方身躯逐渐回暖的感觉也实在是叫人难以割舍，索性天脉也就举步往东方行去。

若是没有差错，他已经顺利走完三世，踏入了三道五常之外，再不受天道宿命控制。从此以后，能踏出怎样的天地，全看他自己。

同时，天脉回想起自己先前垂首看湖面浮光掠影的一幕，原来自己形貌依旧未变，只是回到了十五岁的年纪。而看身上穿着，倒像是甫出天宫之时的一身云袖广袍白衣衫。

对此奶油小生形象无端皱眉嫌弃，天脉袍袖一挥，身上属于天宫的最后一点念想便就消去。

便见沿湖小道上，一道黑衣劲装少年影，冷冽挺拔又潇洒，一路往东，义无反顾。

走了许久，天脉遇到了此世第一个人类。

那是个看起来就不一般的糟老头子。

面貌安详，长须白发，双手后背，一身灰袍曳空，无风自动，好一个落魄仙人模样。但这老头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三百年前某个山头之上见过。

不像天宫之人，那是当初在浑夕山遇着的？那这老头是凡人还是妖魔？

天脉沉思，却没有动过用神识查探的方法。

天脉思考间，对面的老头子降下身形，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周身隐现异彩的少年。

许久之后，老头笑眯眯问了声：“不知少年郎怎么称呼？”

其实老头子更想问的是，娘呀，这里可是他天机子老家祖坟山头，怎地一个外人突然优哉游哉散步于此？难道说千百年前设下的结界不管用了？

那边厢天脉尚不知天机子心中纠结，他只是在想，他怎么称呼？天脉么？邵云祁么？大概都不是，现在的他，已经重新开始。

于是乎，最后天脉来了句装逼十足的开场白：“刀是无名刀，剑是无名剑，人是无名人。”

天机子：“……有个性。”

就在天机子一声由衷赞叹中，突然惊讶了，只见对面奇异少年郎在说话间，其周身光华居然一闪而没，任凭他再怎么拿玄气试探，都不能窥视一二。

就在与自己说话间，对面的少年郎居然玄气骤减，修为爆退，其诡异的姿势差点叫天机子以为自己见了鬼。且他总觉得对面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对面的天脉有些不耐了，这老头长得人模狗样，但忒喜欢拿玄气当逗狗棒戳他脑袋，这感觉真是……他今天又要大开杀戒了么？

在天脉动杀机之前，及时醒悟自己太失礼的天机子，已经赧笑一声，两眼隐放星光地提议道：“老夫看少年郎一身潇洒，该是个恣意游人，不如随性到留仙门走走，兴许一看之后会有其他一些奇遇。”

天脉挑眉：“你这是在诱拐么？”

“呵呵。”天机子轻笑，眼中有更大星光放送，他天命将至，却在回家最后一次祭祖之时遇到一个深不可测之才，真是天都怜见，要他天机子寻个传承后人，也为留仙门留下应劫救星。

一想到留仙门数十年后的命定大危机，本就心随意动的天机子，此刻更冲动了，竟是抛弃往日沉稳与矜持，一把冲上前，紧握起天脉双手，殷切道：“小子不凡，不若加入我留仙门吧！”

天脉无动于衷：“用你们人类的话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天机子不知天脉短短一句话应该怎样吐槽。难道这少年郎不是人类？且最重要的是，那句至理名言不是这么用的吧？

就在天脉已生不耐，正要举刀用刀背将力气大得惊人的老头直接敲昏了事之时，天机子却做了漫长一辈子最机智的一个决定，利用眼前少年郎的少根筋以及没常识的特质，说了一句改变天脉一生的话来。

“老夫不是坏人，乃是留仙门此辈仅剩的长老天机子，看少年郎天生异禀，一身不凡，心中顿生仰慕，心想，如此大好少年，怎地不建立一番旷世功业，让万民敬仰，万世流芳！？”

天机子一番费尽心机劝说，却只有最后四个字恰巧击中天脉心房。

他上三辈子虽是转世为凡人，却无不浑浑噩噩，与自己当初和第二波做交易的初衷根本不符，他之所以舍弃天脉身份背弃司命，完全是因为，想要做个真真正正主导自己人生的角色，能入轮回，能在这世间留下自己也曾存在过的痕迹。

要在滚滚轮回中留下生命的痕迹，还有什么是比万世流芳更能直击目标的？

当然，天脉在想，不论是万世流芳还是万世流臭，都算是痕迹，都可取。

于是乎，在做了一辈子神棍的天机子面前，日后大叹自己懵懂无知大受欺骗的天脉，终于矜持而又高贵的点了一下他的头颅。

天机子目的达成，满意微笑，刚要说“要不老夫收你为徒吧”，便就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道：“少年郎，你我有缘，萧山再见。”

说完，天机子便往天脉的身上打下一道白光，旋即遁走。

白光骤然来袭，已经开始修为倒退的天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那阵莫名白光笼罩，却见一本灰扑扑的古书突然自天脉天灵盖飞出，轰地一声便与白光击撞在了一起。

天脉面不改色，而古书一张嘴便将白光吞吃入腹，围着天脉转了一圈，便就重新飞进了天脉的天灵盖之中。

别人温养灵器是在丹田，天脉却将宝贝养在了天灵识海。

只因为这宝贝特殊，乃多年前天脉被司命委派征战异世界之时意外所得。

唯一可惜的是，这宝贝是个残本。

古书破旧，书面被大火烧毁，看不清名字，其中书页也是残缺厉害，只剩下三个篇章，分别为厚积薄发章、海纳百川章，以及潜龙在渊章。

厚积薄发章，可储存书主人的修为，在关键时刻将力量反馈给主人，让主人一瞬间修为提升，功用犹如天宫至宝大补丹，与人对战特别是与强者对战之时，极为有用。

海纳百川章，无视结界，可让人在结界阵法中穿梭自如，来去随意。且书中拥有无限的空间，随着书主人修为的提升，不仅可储存眼前所有物件，还能储存活物，关键时刻能让主人躲入书中空间逃避追杀。

至于最后的潜龙在渊章，字迹模糊不明，功用亦是不明。

但仅仅是看得清楚的两个篇章，便让天脉在以往的岁月里受用无穷。且这古书残本十分忠心，他虽投胎轮回了好几回，这古书却半点没有离开他天灵识海的意识。

感觉到体内修为再次因为禁术“时光回流”而缺失，天脉手脚一软，差点跪伏在地。修为骤失，让人犹如鱼出水缺氧，十分难受。若不是还有天灵中的古书残本使用以往储存的修为元气涓涓细流地补充肺腑，估计天脉此刻早就瘫倒在地失去意识了。

只是禁术的代价便是一切从头开始，所以，失去所有修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在这时，远方蓦然传来隐隐约约的踏空声。

安抚好自主躁动的古书残本，苏空河一抬头，便见了一个蒙面不速之客，静静站立自己的面前。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可曾瞧见此处有一白衣长袍老者？”

来人语声清淡如山涧溪流，身形如三月扶柳飘渺生烟，曼妙美好，却掩饰不了眉宇之间的三分好奇。

这人能任意出现在天机子祖坟山头结界之中，不是世外高人，便是与天机子有莫大关联之人。

被人打量的天脉，心说：“我去，现在很流行神秘人出行不是戴面具就是蒙面巾么？”

看刚刚老神棍急于逃跑的模样，逃跑之前还不忘射出一道幻光想要将自己伪装成他以躲避视线的无良举动，眼前这女子多半不是个好的，说不得便是一个杀手一类的角色。

心中这样一想，天脉手上再不迟疑，骤然一跃而起，背负开锋冷剑，一手时间快刀，劈裂风云，直朝来人面门而去。

慕清流未曾想透天脉一言不发就动手到底是个什么尿性，但手腕一转，她亦是毫不迟疑，就祭出一柄三尺青峰，携裹天罡正气，不退反进。

霎时，刀剑铿锵，一黑一白两道身形转瞬缠斗击撞。眨眼，便是杀上百招，搅得天翻地覆，山河变色。

缠斗中，因为禁术后遗症，天脉稍有气力不济，古书残本便就蓦地从他天灵盖飞出，甫一出场便就打了慕清流一个措手不及。

古书招式无法无章，先吐慕清流一口火，再喷慕清流一脸烟，待慕清流视线不及五感暂失之时，又盘旋飞绕，卷起道道龙卷风。

强大的旋转力道，差点将风中婀娜身影生生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