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够理解,一个从记事起就被亲娘逼着叫师父的孩子内心的痛苦。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雪柔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甚至不许提起娘这个字,幽娘不敢问,以至于后来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这件事也成为心底隐藏最深的痛。
今日雪柔终于承认了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幽娘不知所措,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到雪柔那充满歉意的神情,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幽娘再也忍不住心中压抑了无数岁月的亲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如同决堤的山洪夺眶而出。
雪柔也跪了下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娘,娘,娘……”她一声声的叫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错过的,一次补回来。
雪柔轻轻抚摸着幽娘的长发,却早已泣不成声,或许这一刻她也期盼了好久,只是这不是当初想要的,所以强制自己不要去想,更不能去做。
良久之后,雪柔泣声道:“对不起女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不认你并不是因为不爱你,只是害怕把对你爹的恨强加到你身上,所以我不敢去相认,害怕自己忍不住而去伤害你。”
幽娘的眼泪已经浸湿了蒙在脸上的黑纱,她满面泪痕的说道:“没关系娘,你不要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要怪就怪我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爹,要不是他薄情寡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他的错。”
幽娘说着话,猛然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早已流下眼泪的白少沧。
没错,自从白少沧出现那天起,幽娘就知道他就是娘一直恨的那个人,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这么长时间,幽娘甚至没有和白少沧说过一句话,因为她心里始终避免不了抵触和抗拒。
今天的场面幽娘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她很希望一家人能够团聚,就像普通人一样,三口之家,天伦之乐,可当这一切真得发生在眼前,却发现想要接受并非那么容易。
白少沧缓缓走到近前,和两人跪在一起,看着黑纱遮面的幽香,苦涩的说道:“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是我负了你娘,给你们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但你要相信我,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后悔了几百年,寻遍了天涯海角想要把你娘找回来,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当年离开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所以请你们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以后的日子我会加倍偿还这些年欠你们的爱。”
幽娘心里对白少沧的恨,丝毫不弱于曾经的圣姬,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抽过去,把这些年的积怨通通发泄出来,可当白少沧真的跪在面前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忽然觉得以前那些恨都无所谓了,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白少沧,抽泣着问道:“你真的愿意放弃身份地位,放弃玄阳宫,放弃赤天殿,以后都陪着我和娘吗?”
白少沧肯定的点点头,道:“你放心,只要你原谅爹,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我们回到曾经我和你娘相遇的小渔村,从此隐姓埋名,再不去管正邪纷争,再不理会江湖纷扰,我们只做世间最平凡的一家。”
幽娘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雪柔,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白少沧深深呼吸,转头看了看雪柔,道:“我们不等萱凝了,马上离开这里,跟我回玄阳宫,待我把殿主之位交给龙焱,我们就一起离开,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闻听此言,幽娘藏在黑纱下的面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所有的恨都不自觉的烟消云散,就像当初在凤阳城外的圣姬一样,相逢在此时,一笑泯恩仇。
白少沧将二人拉起来,雪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拉着女儿的手,道:“还不快叫爹!”
幽娘摇了摇头,白少沧和雪柔同时一愣,却听幽娘说道:“等你从玄阳宫回来的时候,我才会承认你是我爹。”
白少沧微微一笑,道:“好,一切都依你,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再骗你们了。”
说完白少沧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这一生纵横天下,只做过这么一件错事,却错了一辈子,上苍眷顾,让我有生之年还有补偿的机会,这一刻就算死了也死而无憾了。”
雪柔连忙捂着他的嘴,道:“胡说什么呢?你伤成那样都死不了,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白少沧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幽娘忽然眉头一皱,道:“你为什么总是用黑纱遮着脸,我还不知道自己女儿长什么模样呢!”
说着话,白少沧伸手就要把幽娘的黑纱拿掉,可幽娘却轻轻侧身,躲到了雪柔的身后,看似还有些害怕。
白少沧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雪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雪柔看着他的眼睛,缓缓低下头,低低的说道:“对不起!”
白少沧目光一凝,伸手将幽娘拉到自己身边,缓缓摘去她脸上的黑纱,这次幽娘没有躲避,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仅仅是这一点就没有必要再去隐藏什么。
黑纱轻轻掉落,幽娘的容颜显露出来,那是一张绝美的脸,比雪柔还要清丽的容貌,可就是这样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却因为一点瑕疵而黯然失色。
她的左脸上刻着一道伤疤,那是一个字,一个用针刺上去的字,白少沧的白字。
白少沧愣在原地,全身猛的颤了一下,雪柔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哭着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当年生下女儿的时候,每天看着她就会想起你,一气之下就在她脸上刻下了这个字,当我后悔的时候,却再也去不掉了。”
幽娘也低下了头,原来这就是她一直带着黑纱的原因,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雪柔和她自己。
许久之后,白少沧轻轻伸手触摸那道刻骨铭心的伤痕,苦笑一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啊,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掉这道伤疤,我们的女儿还要嫁人的。”
幽娘抢过黑纱重新戴在脸上,道:“我都快两百岁了,还嫁什么人。”
雪柔闻言连忙拉住白少沧的手,问道:“真的有办法去掉吗?这些年我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可始终去不掉,为此我心里一直很内疚。”
幽娘摇了摇头,道:“算了娘,反正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已经无所谓了。”
白少沧想了想,道:“事在人为嘛,总会有办法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天天带着黑纱岂不是太可惜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三人转头一看,却见沉鱼跑了过来,到了近前,沉鱼微微施礼,道:“师父,易宗主派人来告诉我们,萱凝回来了。”
闻言白少沧轻笑一声,道:“回来的真是时候,走吧,我们去大殿一趟,问问玄阳宫的情况。”
大殿之内,宗主易水瑶高坐主位,下方站着两排护殿弟子,聂挽歌站在易水瑶旁边,萱凝站在正中,正在将此行的所见所闻讲给易水瑶听。
时间不大,外面有弟子禀报,白少沧等人求见,易水瑶挥了挥手,白少沧,雪柔,幽娘三人走了进来。
易水瑶站起身,道:“白师弟最近几日伤势如何?”
白少沧微微抱拳,道:“有劳易师姐费心,伤势已无大碍,听说萱凝师侄回来了,我特来问问玄阳宫最近的情况。”
易水瑶点点头,道:“萱凝,还不来见过白师叔。”
萱凝连忙上前施礼,道:“萱凝给白师叔请安。”
白少沧轻轻摆手,道:“师侄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不知玄阳宫最近如何啊?”
萱凝神色一暗,轻声道:“发生了一点变故。”
闻言白少沧心中一震,脸色瞬间变了,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与赤天殿有关?”
萱凝摇摇头,道:“师叔放心,赤天殿一切安好,是云师兄的问题,冰汐的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又因为私自修炼无极魔功而触犯门规,玉虚师伯决定废掉他的道行,并逐出师门。”
听到此处,白少沧叹了口气,道:“一定是墨阳师兄态度坚决,才造成这个结果,真是个食古不化的家伙,难道没有人为云逸求情吗?”
萱凝点点头,道:“有好几位殿主都为云逸说情,可玉虚师伯最终还是这么决定,原本云师兄已经心灰意冷,根本不在乎那些处罚,可是后来发现冰汐的魂魄竟然没有散去,肉身不灭,如同睡着了一般,听到这个消息,云师兄便振作了起来。”
“原本打算接受处罚之后,便去寻那招魂奇术,来救治冰汐,可玄阳宫众长老决定要把冰汐封印起来,于是云师兄就在前一天晚上,带着冰汐的尸身逃离了玄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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