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终离

暮雪沉默了，她知道白子卿的爱不是虚情假意，如果他真的可以放弃通幽谷谷主的尊位，选择和自己在一起，那即便是离开玄阳宫，即便是做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也心甘情愿。

半响之后，暮雪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低低的问道：“你要让我等你多久？”

白子卿沉吟了一下，道：“两年，两年之后的今日，我们在断心崖相见，到时我带你远走高飞，从此不理江湖事。”

暮雪擦了擦眼泪，沉声道：“好，我等你两年，如果两年之后我见不到你，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暮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白子卿的心如同碎了一般难受，暮雪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上，想要去挽留，却找不到借口，正邪有别，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

曾经一心追求修为道行，一身法力鬼神莫测，自以为一统灵教才是此生大业，可遇到暮雪之后才发现，原来感情才是最终的归宿，赢了天下输了她，要这天下何用？

暮雪走了，白子卿也走了，他们分道扬镳，两年之约也是白首之约，白子卿回到了通幽谷，他是当时通幽谷中道行最高的弟子，谷中几位师弟师兄半数以上站在他这边，但还有一些人居心叵测，想要趁机分裂通幽谷，窃取谷主之位。

白子卿心念师兄弟之情，又有教规在册，同门之间不可相互残杀，为了维护灵教千年教规和师父的谆谆教诲，白子卿步步退让，最终使得通幽谷分成两股势力。

为了避免宗门分裂，白子卿便将谷主之位让给与他对立的师兄，奈何此人心怀叵测，一直视白子卿为眼中钉肉中刺，暗地陷害他多次，白子卿却一直不予计较，只要通幽谷上下一心，谁当宗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样拖拖拉拉维持了一年半的时间，终于有一天，新任谷主设计陷害白子卿，致使两位师弟惨死，此事之后白子卿终于忍无可忍，按照灵教教规，害死同门者，杀无赦！

白子卿单枪匹马闯入堂中，一场大战之后，将所有参与者尽数诛杀，一个不留，将其人头供奉在师尊灵前，数十颗头颅堆成一座骷髅山，煞是恐怖。

经此之后，通幽谷上下见到他都战战兢兢，再无人敢起内讧，白子卿接任谷主之位，励精图治，短短数月间，通幽谷从一片大乱，变得井井有条，高手虽然十去七八，但新增弟子却也不在少数，并暗中在中原各城设下分舵招揽弟子，发展极为迅速。

暮雪离开白子卿后没有回到玄阳宫，并非她不想，而是因为她怀了白子卿的孩子，已经无法再回玄阳宫了。

她在丰悦城中住下，从此隐姓埋名一心等着两年后和白子卿重逢，数月之后，她诞下一子，便独自在城中抚养。

而静尘寻了暮雪许久也没有任何音讯，无奈之下只好回到玄阳宫复命，所有人都以为暮雪已经死了，为此静尘不知伤心了多久，终日郁郁寡欢，眼见着消瘦下去。

诸位师兄心中为她着急，便想了个法子，准备带她下山走走散散心，在请示了师尊之后，这一日便以除妖为名，拉着她下了山。

一路说说笑笑，众人便来到了丰悦城，恰逢这一日暮雪的孩子突发重病，高烧不退，暮雪到处寻医问药却毫无起色。

正待心急如焚的时候，恰巧在街上遇到了闲逛的静尘等人，见到暮雪，静尘吓了一跳，瞬间呆立在原地，而暮雪见到他们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便走，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妹妹，还有玄阳宫的各位师兄师姐。

玄阳宫众人岂能放她离开，连忙上前将她截住，无奈之下，暮雪只能把这几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家，听得众人嗔目结舌，惊骇不已。

不过众人都是师兄妹，暮雪虽然犯下大错，但大家也不忍责骂，得知她的孩子重病在身，便赶到家中，大师兄玉虚真人亲自出手，终于将孩子救活。

暮雪为此感激不尽，她自知罪孽深重，即便返回玄阳宫也会被逐出师门，更何况玄阳宫上下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此时再回去只是无端招惹是非，而且她还有孩子要照顾。

众人商量之下，便决定今日就当做没见过她，只是日后她再也不可能回玄阳宫了，不过静尘毕竟是她的亲妹妹，每隔一月便来探望一次，大家也装作不知道，全当玄阳宫从没有暮雪这个人。

转眼，两年之约已到，暮雪虽然满怀憧憬，但也不知此去结果如何，临走前将孩子托付给邻居，倘若一切顺利，十日内必然返回，如若半月未返，便请邻居将此子交给静尘。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暮雪独自来到了断心崖，当时通幽谷的总堂并不在这里，断心崖是他们游历之时定情的地方，所以白子卿才相约在这里。

一连等了五日，白子卿了无音讯，暮雪独自守在断心崖前，几乎哭干了眼泪，她不甘心，更不相信白子卿会如此无情，直到第十天白子卿依旧没有出现。

暮雪的心死了，她的眼泪滴在断心崖上化作滴滴血泪，渗入泥土中，不久之后长出了朵朵红花，乃是暮雪之怨所化，花露似血，娇艳欲滴，名唤断肠。只问伤心人在何处，谁知断肠人在天涯。

暮雪心死，了无生趣，便在断心崖前纵身一跃，从此香消玉殒。

第二天，白子卿匆匆赶到，映入眼帘的却是断心崖上一片血红，地面上深深的刻着一行字，便是那句“只问伤心人在何处，谁知断肠人在天涯。”旁边还插着他曾经送给暮雪的珠钗，只是已断成两截。

白子卿跪在断心崖前，仰天长啸，撕心裂肺的怒吼着，他悔恨，悲痛，伤心欲绝，但他并非忘记了两年之约，也并非负了暮雪，只是今日才彻底脱离通幽谷，将谷主之位传于师弟，一切妥当之后便匆匆赶来，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断心崖前跪了三日三夜，满头黑发，一夜雪白，此刻他才明白，暮雪曾经说的“让你后悔一辈子”是什么意思。

他也曾到断心崖底寻找暮雪的尸首，可始终没有找到，却在一处树枝上找到了她身上的一条丝带，寒潭边上还有一滩血迹，便以为尸首是被野兽叼走了。

后来，他便将那红花取名“断肠”又在旁边立一石碑，用手指在上面刻下了那句，“断肠花下断心崖，暮雪无情悲白发。”

之后，他并没有回通幽谷，而是将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一一走了一遍，直到有一天来到了丰悦城。

暮雪所住的房子，是他们曾经走到这里的时候买下的，白子卿来到这间小屋，惊奇的发现，房间里面竟然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在床上还摆着几件小孩穿的衣服。

他看着那些衣服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许久未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心中有所预感，却实在难以置信。

邻居见到房门开了，以为是静尘来了，便过来瞧瞧，谁知走近房间看到的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因为心中害怕便退了出去。

白子卿身形一动，便将邻居截住，深施一礼，询问了之前的情况，这才得知暮雪为他生了个儿子，却将孩子送上了玄阳宫。

白子卿得知此事后，只是傻笑了一番，笑声中充满了悲苦。

数年之后，玉虚真人接任玄阳宫掌教，收了一位入室弟子，此人便是暮雪之子，名唤云峰。

是静尘将他抚养长大，虽然口中叫着姨娘，实则胜似亲娘，云峰天赋异禀，资质奇高，又有玉虚真人悉心教授，数十年间便成为玄阳宫一代高手，备受各位长辈的疼爱。

终于有一天，云峰奉师尊之命下山办事，半路遇到了白子卿，这并非偶然，白子卿一直想见自己的儿子，可是他靠近不了玄阳宫，便在其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派了一个奸细上去。

他知道玄阳宫的规矩，弟子一旦修炼有成便会下山历练一次，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云峰学成下山。

接到消息之后，他高兴的夜不能寐，于是便在半路将云峰拦住，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

云峰之前一心悟道，从未想过此事，可听他这么一说，便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好奇，若有父母，谁愿做孤儿。

回到玄阳宫后，云峰便向静尘提起此事，静尘只是将他痛斥一顿，嘱咐他专心修行，休听外人胡说八道。

可适得其反，静尘越是不说，云峰心里便越是好奇，渐渐的成了心病，一心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问遍了九天九殿各位长辈，结果没人告诉他。

玉虚真人得知此事之后，与众人商议之下，决定将真相告诉他，所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云峰该有他自己的选择。

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云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七日，白子卿那满头白发和苍老的面容，一直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打扰任何人，深夜，他留书一封，悄然离开了玄阳宫，从此以后，音信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