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求情

深夜，须弥山，后山禅房。

空方虽然资质平平没有空明那般天赋异禀，但毕竟是渡难神僧教导多年的弟子，如今犯下重罪，渡难神僧当真是痛心疾首。

天雷寺向来执法严明，绝不会包庇纵容，渡难神僧掌管寺中戒律，数百年来铁面无私，公正严厉，全寺上下对他极为敬重。

空方生性耿直，平日做事一向循规蹈矩，对师父的话更是言听计从，这么多年几乎没有犯过错，渡难神僧虽然表面对他严厉苛刻，但心里却是欣赏他的。

这次是他第一次犯错，没想到也成为了最后一次，渡难神僧满面怒容，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纵然心中诸多不舍不愿，但戒律面前没有情谊可言。

更何况，还是当着玄阳宫弟子的面，天雷寺的威严不容置疑，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宽恕的理由，一念错，万般皆错。

渡难神僧，面色严肃，厉声道：“空方，你可知错。”

空方跪在地上，深低着头，身体不住的颤抖，却始终一言不发。

“为师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见他这副模样，渡难神僧不禁更为恼火。

空方缓缓抬起头，面容已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嘴角还挂着一丝猩红，他呆滞的看着前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充满了绝望。

半响之后，他低低的说道：“弟子有违师父多年的教诲，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天雷寺，更对不起空相师兄。”

说着说着，他扑到在地，双手拄着地面，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如此凄凉与悲伤。

忽然，他抬起头，猛然指向云逸，发狂似得吼道：“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他……杀死空相的师兄的凶手就是他，就站在你们眼前，你们却视而不见，我就是要杀了他，为死去的同门讨回公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错在哪里？师父你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说到最后，空方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如同疯子一般，残存的理智因为这次的入魔而渐渐被湮没。

渡缘神僧，摇头长叹，“痴儿，痴儿，你如此心存杀念，全无半点慈悲，哪里还像个佛家弟子，修了这么多年的佛法你都参悟了些什么？为了一己私仇，舍身入魔，这不是错吗？”

“呵呵”空方惨然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像你们一样，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便是对吗？。”

“你……唉……”。渡难神僧数百年的道行也被他气的无话可说。

这时空明和云逸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空明来到近前，看了看空方，劝解道：“师弟，你为何如此固执，倘若日后真相大白，发现害死空相师弟的并不是云逸，你又当如何？”

空方疯狂的大笑了几声，道：“没有如果，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明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对这样固执的空方，他也无能为力。

渡缘神僧没想到自己的弟子竟会如此冥顽不灵，固执己见，这个时候也再没什么情面可讲，他口宣佛号，肃声道：“空方身为佛家弟子，心存杀念，舍身入魔，触犯寺规且不知悔改，罪孽深重，暂且押入万佛塔，待明日于大雄宝殿召开执法大会，废去全身法力，逐出本寺，以儆效尤。”

听闻此话，空明心中一颤，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可是当真正执行的时候，心里却不是滋味，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弟，情同手足，又怎能忍心看着他落入这般地步。

空明张了张口，想去为他求情，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犯的错实在太重，任何宽恕的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

渡缘神僧轻叹一身，转过身挥了挥手，声音仿佛也苍老了几分，带着些许无奈，道：“把他带下去。”

“是”站在旁边的几名弟子答应一声，纷纷上前，架起空方便要离去。

就在此时，云逸走上前大喊一声：“慢。”

几名弟子停住脚步，回头茫然的看着云逸。

云逸走到渡难神僧近前，弯腰施礼道：“弟子云逸，见过渡难师叔。”

渡难微微点头，面无表情道：“你就是云逸？果然英雄出少年，玄阳宫后继有人了。”

云逸嘴角含笑，谦虚道：“渡难师叔谬赞了，云逸愧不敢当。”

渡难依旧是威严之容，淡淡道：“空方身负重罪，誓难开脱，师侄若想为他求情，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天雷寺门规森严，对所有弟子都一视同仁，任何人求情也不可能网开一面。”

云逸颔首而笑，淡淡道：“师叔误会了，我并非想要为他求情，只是此事与我关系甚大，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心难安，更何况，空方一直认为我就是凶手，我必须在他面前证明此事与我无关，否则我岂不是真的要蒙受这不白之冤了。”

说到这，云逸看了眼空方，继续道：“而且，如果在没抓到真凶之前就惩罚他，空方师弟肯定是心有不甘吧，否则也不会死不认错，天雷寺向来执法严明，渡难师叔就这样把他逐出天雷寺，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服呢！是吧，空方师弟？”

说着话，云逸走到空方近前，微笑着问道。

空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双眼几欲喷火，恨不得一口将云逸咬死，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云逸，你不要得意，如果我不死，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云逸淡淡一笑，完全不在意他的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所谓的说道：“我等着那一天，不过起码你得够本事活下去。”

渡难神僧反复思考了云逸的话，觉得甚是有理，天雷寺的门规必须让人心服口服，他沉默了片刻，肃声道：“云师侄，依你看该如何处置空方？”

云逸想了想，随即微微施礼，道：“依我看不如先将他关押起来，好生看管，待日后抓住真凶，再执行门规不迟，那个时候相信空方师弟就不会再有怨言了。”

此时空方正恨之入骨的看着云逸，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云逸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听完他的话，空方看向渡难神僧，大声道：“师父，弟子已入魔道，愧对您多年的教诲，愧对天雷寺，愧对佛祖，如今还要受这小人的愚弄，简直生不如死，师父，弟子不愿苟活但求一死，望您成全。”

渡难神僧没有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沉吟了片刻，渡难肃声道：“云师侄所言有理，暂且把他押入万佛塔，严加看管，待日后抓住真凶，再行处置。”

在场的几位天雷寺弟子同时答应一声，纷纷上前，架起空方向万佛塔而去，完全不理会他的挣扎与不甘。

渡难神僧表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心里非常难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看着自己的爱徒堕落成如此模样，心中的悲苦又有谁能理解。

很快，空方的悲愤的声音消失在黑暗的山路，渡难神僧叹了口气，口中念着“阿弥陀佛”，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在惨白的月光下，多了几分萧索。

空明来到云逸近前，微笑道：“今日真是多谢云师兄了，不然空方师弟是绝难留在寺中。”

云逸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再说此事也有我的责任，空方本性纯良，只是暂时被假象蒙蔽了双眼，多给他一些时间，或许能想通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可空明脸上依旧有几分担忧之色，他看了一眼云逸，淡然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有一天真相大白，他还是不肯相信你，还是现在这幅模样，你又当如何？”

云逸洒脱的笑了笑，仿佛雨过天晴一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意道：“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我做了该做的，至于结果如何，我并不在意，一切随缘就好。”

听他如此说，空明苦笑一声道：“云师兄如此豁达，与你相比我倒是狭隘了，你若是做了和尚，定然是一代高僧。”

云逸大笑两声道：“想法不错，可惜我六根不净，尘缘未了，这辈子是做不了和尚喽。”

空明有意无意的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冰汐，夜色朦胧，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遮住了淡淡的红晕，想必二人的谈话都被她听到了。

折腾了一夜，此事总算告一段落，空明闲聊了几句之后也告辞离开，凌霄等人一直站在禅房门前，从空方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了他，只不过都没有出来而已，若不是空方一直不肯走，连云逸都不打算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凌霄等人相继回房休息，折腾了一夜都有些倦了。

云逸反而睡意全无，他来到冰汐近前，温柔的看着她，含笑问道：“累不累？”

冰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云逸抬头望了望柔美的月亮，淡淡一笑，轻声道：“陪我走走吧！”

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顺着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独自行去。冰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容，随即跟在他身后，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