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戒律

那时的冰汐心如止水，满腹心思都是修炼二字，到头来却不知为何而修，曾几何时也曾这般扪心自问，想到的答案却只是为了师父，不想令她失望而已。

可今时今日却又不同了，冰封的心只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泛起涟漪，就那般，突兀的，占据了心扉，从此便有了牵挂，自那之后，有他的地方就连月光也不像曾经那般清冷。

不知过了多久，冰汐伸手捧起还在窗檐上发呆的雪儿，然后轻轻关上窗子，刚准备转身休息，就在这一刹那，眼神暮然变得凌厉起来。

下一刻，白影一闪，人已出现在房门之外。

冰汐眉头紧皱，盯着眼前的黑暗，杀气如夜风般袭来，冰凰似乎也感受到了寒冷的杀意，发出阵阵白光，剑身微微颤动，随时有出鞘的可能。

渐渐走的近了，透过月光，冰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正是当日在驿站中出现的空方和尚，只不过此时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

认出了来人，冰汐非但没有放松警惕，相反脸色愈发的冰冷，因为她感受到了怨气，还有实质般的杀意。

“这么晚了，空方师兄为何到此？”冰汐冷声问道。

空方毕竟是天雷寺高僧，即便知道他不怀好意，也要以礼相待绝不能冲动行事，这里是天雷寺，怎么说冰汐都是外人，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先出手。

空方看了一眼冰汐，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云逸在哪里？”

冰汐面色如霜，冰冷道：“云师兄休息了，你若有事明日再来。”

“云逸在哪里？”空方就像没听见冰汐的话一样，双目通红，声音嘶哑，哪里还有半点佛家弟子的慈悲之相。

冰汐向来不与人多说废话，就算是凌霄清羽等人，平日也很少能聊到一起，若不是看在空方是天雷寺弟子，只怕与他说话的就是冰凰神剑了。

“空方，有事明日再说，你若在纠缠下去，莫怪我剑下无情。”冰汐见他如此无礼，心中也激起怒气，真若惹急了，天雷寺又如何，冰汐何曾怕过。

“云逸在哪里？”空方如同入魔了一般，对冰汐的话不为所动，口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冰汐深深呼吸，握着冰凰的右手猛然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愤怒仿佛不可抑制一般爆发开来，恨不得上去一剑劈了这个冥顽不灵的和尚。

片刻之后，冰汐的手缓缓松开，她很少失去理智，这一剑若是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天雷寺与玄阳宫从此就真的水火不容了。

冰汐实不愿与他纠缠，冷哼一声，转身欲走，可就在这时，空方忽然动了，只听他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飞身而上，手掌处金光闪耀，向着冰汐的后心一掌拍来。

冰汐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回，因为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团璀璨的蓝光爆发，就在冰汐的身后，气浪吹起她的衣衫，吹动她的头发，那一袭白衣的绝美女子，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砰”的一声，空方倒飞而回，落在不远处的地方，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光芒散去，云逸潇洒的身影站在冰汐身侧，皎洁的月光下，二人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倾国倾城，此情此景，就算诸天神佛见到，也只能长叹一声，只羡鸳鸯不羡仙。

“空方师兄，云逸在此，有何指教？”

其实云逸早就发现他了，只是不想见他而已，原以为冰汐三言两语便能将他打发走，没想到非但没走还暗施偷袭背后动手，如此卑劣行径实在枉称高僧。

他的手段在冰汐眼里根本不足为惧，只是可惜如此一位天雷寺高僧竟在短短数月间变成这幅模样，云逸知道，空方是因为空相之死才变成这样，可没想到的是身为出家之人，心中的执念竟如此之深，以至于沦落到几乎入魔的境地。

“云逸，还我师兄命来……”

见到云逸空方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面孔极度扭曲，满腔的怨恨一发不可收拾，怒吼一声便要上前拼命。

大悲无相的法力，被他这般爆发出来，其威势比在驿站之时强盛了许多，眼见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云逸猛地抬起手，大喝一声，“慢”。

空方哪里肯听，全身金光大放，双手合十，灵力咆哮，耀眼的金光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狰狞的佛像，原本的庄严此刻都化作了恐怖，－金色的佛像四周竟然隐现一层黑气，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无比。

莫说是云逸，就连空方自己也被这诡异的佛像震慑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身正宗的大悲无相，竟然会幻化出如此恐怖之相，如此情景，即便比之魔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仇恨已起，再也收不住了。

空方大吼一声，双手猛然向前一推，恐怖的佛像仿佛活了一般光芒大盛，泰山压顶般向云逸扑来。

见空方已经无可救药，冰汐提起冰凰便要出手，不料却被云逸一把拉住手腕，云逸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样强悍的灵力碰撞，一旦爆发，以空方的道行不死也得重伤，那不是大家想看到的结果。

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云逸准备躲开空方的进攻，可就在这时，斜下里突然飞来一道耀眼的金光，那光芒甚是明亮，如同流星一般直奔佛像而去。

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金光正中佛像的眉心，一阵剧烈的摇晃，佛像轰然破碎，在那道金光面前，原本威武不凡的佛像变得不堪一击，刺目的光芒中，空方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倒飞而出，人在半空一口鲜血喷出，留下一道猩红的弧线。

刚刚落地，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分别擒住空方的两条臂膀，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空方不甘被缚，疯狂的挣扎着，口中发出嘶哑的吼叫，扭曲的面孔狰狞无比，只是按住他的两个人道行都不在他之下，将其牢牢制住，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得。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空方，还不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空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上的戾气如潮水般退去，他瘫软的坐在地上，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分。

月光照在他身上，隐现些许凄凉，血红的双目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呆滞的看着前方，所有的杀气，所有的怨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位面容威严的老僧缓缓走来，身披袈裟，手捻佛珠，身材高大，如同怒目金刚一般威武不凡，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轻僧人，平静和善，满面慈悲，正是空明。

只见那老僧大步向空方走去，空明则来到云逸和冰汐近前，面带歉意道：“你们没有伤到吧，都怪我一时疏忽，没想到空方师弟心中的怨恨会如此强烈。”

云逸微微点头，道：“空明师兄不必自责，我和冰师妹安然无恙，说起来，空方变成这幅模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希望能够快些找到害死空相的凶手，让我洗清冤屈，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释怀。”

空明苦笑一声，道：“要抓凶手谈何容易，空方师弟因怨生恨以至于无法自拔，和云师兄没有关系，只因他执念太深，一心只想报仇，使得恶念丛生，终究还是断送了自己。”

云逸看了看不远处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空方，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知贵寺打算如何处置他？”

空明面露惋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师叔会如何处置，按照本寺戒律，空方师弟杀身成魔，修为尽毁，满心恶念，全无半点慈悲，还险些伤人性命，已非佛门弟子，理应废其法力，逐出天雷寺，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若让他下山，只怕还会多伤人命，所以，师叔会做出什么决定，我也猜不透。”

听闻此话，云逸心中泛起一丝不忍，空方一念成魔却也情有可原，他本性善良，只是空相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一时陷入迷茫，才迷失了本心，只要多加开导定能回归正途，若因一时之错而断送了修行，着实可惜。

想到此处，云逸看了看空明低声道：“空明师兄，此事因我而起，若因此让空方受此重罚，我于心不安，不如你带我去求个情吧！”

空明轻叹一声，道：“渡难师叔向来执法严明，大公无私，这个情我是求不来的。”

云逸微微一愣，道：“难不成这位就是天雷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渡难神僧？”

空明点点头，道：“空方原本就是渡难师叔的徒弟，我若求情只怕罚的更重，不过……。”空明看了看云逸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云逸追问道。

“若云师兄去求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空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云逸怔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因为我不是天雷寺弟子，又是玄阳宫掌教首徒，渡难师叔没有任何顾忌，也许会给几分薄面，对吗？”

空明淡淡一笑，却什么都没说，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空方毕竟与他是多年的师兄弟，他也不想看着师弟因为一时的执念而陷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