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前,聊着各自的生活,无非是受了老板什么气,如今的钱不好赚一类的,聂凡打开副食的包装袋,边听方伟讲单位的趣事,边啃鸡爪子。等一个吃得差不多,一个喝得差不多,方伟撂下空酒罐,又憋出个咯,才认真看着聂凡问:”你还记得当年王哥托你卖的那本集邮册的事吗?”
聂凡低头回忆了几秒,接着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方伟说:”咳,我记得你说过,说这邮票……你说……你说这邮票,邪门……是不是?你说过它很邪门!”
聂凡怪异地盯着方伟,刚刚喝酒聊天时人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又吞吞吐吐上了?不过方伟的话像揭开了一道封条,将聂凡已经封上的记忆又重新打开。
“有什么事?你快说吧!”聂凡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你还记得王哥吧?”方伟突然冒出不相干的一句。
“记得,脸上有刀疤那个。”关于黑门鬼票的一切,聂凡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当时有关的人和事,每个细节他都记得非常清楚。
“这家伙几年前说是不在道上混了,做了正行生意,还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古董商。一个月前,他收到一本东西,聂凡,你听了别害怕,他收到的东西里就有当年你帮他卖掉的那本册子里的黑门邮票,你说这黑门邮票,怎么这么怪呢?”
聂凡愣了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巧事虽然少,也不是没有,但搁到他聂凡身上,这就不叫巧事了,这根本就像是一道诅咒!他呵呵干笑两声:”奇是奇,然后呢?总不会……总不会又跑回我手里来吧?”
方伟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聂凡没看明白,只听方伟接着说:”你听我说完,让人发毛的不是这事,卖家用便宜得离谱的价格出手这本集邮册,王哥还以为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你也知道,黑门邮票让他赚了三千块,他知道这票值钱,找人帮忙估了价,因为他本身很少接触邮票,就找相熟的行家给看了,就这一册的邮票,如今值得上天价。”
方伟说完顿了顿,才说:”可王哥不想那么快出手,就把册子留下了,寻思着以后升值再卖。没想到半个月前的晚上,他死在自己家里,警察说是心脏病发猝死,切~谁不知道王哥倍儿棒吃嘛嘛香,后来他手下的小弟拿那本集邮册去卖,找的是个姓王的老板,据说这人是行家,结果这王老板看了册子后,像看见恶鬼瘟神似的,躲都躲不及,王哥的小弟察觉他不对劲儿,一再追问,王老板才说出实情,当年他收了这枚黑门邮票后,由一位与他交情颇深的老收藏家买去了,也是过了半个月,那位老收藏家半夜死在家中,医生说是心脏病发猝死,册子传给了老收藏家的儿子,老收藏家年纪已经很大了,死于心脏病突发谁也没有怀疑,他儿子是个经商的,把他父亲收藏的东西留在老宅,他自己并不住在宅子里。他儿子知道他父亲对黑门着迷,后来还替他父亲收过一枚雕有黑门图案的古币,也一起收藏在老宅里。半年前,他儿子搬回老宅住,把他父亲的遗物又翻出来,结果半个月后,你猜怎么着?”
聂凡本能地接道:”也死了?”
“没错!据说老收藏家有一整本的册子,里面除了几张黑门邮票,还有古币,古籍的残页,反正上面全有黑门就是了。再后来这册子卖给了外地人,王老板是说啥也不肯收下这本册子,王哥的小弟听了他一番话,心里也是没底,不敢留在自己家里,就寄放在朋友家。”
“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那个朋友就是我!”方伟垂头丧气地说。
聂凡不知该用什么表现来面对方伟,他千方百计想躲的东西,还是不远万里的跟来了,难道所谓命运就是这样?他背脊不由一凉,手心微微冒汗,心道世上真有这么邪性的事?他不想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且方伟也信了!不然他不会千里迢迢跑北京来找他。
可是找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风水先生,又不是捉妖道士,他才是受害者,再说,方伟明知道这东西能害死人,这不是来找他陪死么?!当然,他转念一想,恐怕是黑门死都要缠着他,这样的话,方伟和其他人反而变成陪死的了!
方伟从背包里掏出那本册子,说是册子,更像一本硬皮书,方伟一脸愁容,好端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楞像蔫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聂凡接过册子先仔细瞧了瞧外面,没啥特点,像一页A4纸那么大,很普通的册子,外面是牛皮纸一样颜色的封面,不过封皮用的应该是真皮,很耐磨。
于是他翻开里面,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直翻到最后一页,眉头越皱越紧,不错!其中有两张黑门邮票就是他卖给王老板的,贝币是黄半仙卖给王老板的,其它像古籍和丝绢残片他都没见过,必然是老收藏家从别处收集的。
“没什么奇怪的,至少我看不出来。”聂凡叹了口气,放下册子。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方伟挠挠头说。
“你让我想想。”聂凡比当年成熟不少,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性格也越来越沉稳,他仔细想了想前后的经过,这件事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说,第一个与黑门有关的死者,不是老收藏家,而是欠王哥贷款公司钱的那个人,当初方伟说过,王哥他们进去那家时,那人已经死了,怀里抱着有黑门邮票的册子,死时的样子像心脏病发。
假设黑门邮票也是那人半个月内得到的,那么他才是第一个受害者,然后王哥转手便将册子给了他,他再卖给王老板,王老板再交给老收藏家,他们这三人都是很快将册子交出去的,册子留在手里的时间都不够半个月,所以才幸免了。
方伟认为聂凡的假设很有道理,老收藏家得到册子半个月后去世了,没人怀疑他的死因,然后册子被放在老宅里无人接触,才没有人再因它而死。
聂凡计算了一下时间,他和黄半仙卖古币的时候,老收藏家已经去世了,替去世的父亲收购古币的是老收藏家的儿子,只是他们和王老板不熟,王老板也没理由主动告诉他这件事。
聂凡第一次卖给王老板的黑门邮票在老收藏家那儿放了很久都没事,问题应该就出在这第二枚上,他重又翻开册子,怎么看这本册子都不像‘邪性’的东西,其实邪的不是整本册子,而是那一枚黑门邮票,聂凡当时也没细看,如今很难在几张邮票中认出王哥给他的那枚。
聂凡向房东借了张折叠床,死亡邮票的事没解决,方伟在北京也没认识的人,肯定得住他这儿,方伟那么大的身板躺在小折叠床上显得十分滑稽,但他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躺上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倒是聂凡脑子里全是关于册子的事,一张张邮票反复在他脑海中出现,像毫无关联的拼图碎片,无从下手,又充满神秘的吸引力。
第二天一早,聂凡和方伟在楼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直奔北京最大的邮币卡市场,他们想碰碰运气,毕竟首都的商人见多识广,只要弄清邮票的出处,说不定就能解开死亡诅咒。
在里面转了一大圈,也没人认得这黑门邮票,有几个略懂欧洲古画的倒说这手工绘制的邮票肯定有大老板想要,只是他们俩个拿不定主意,邮票杀人这事说出去没人会信,可留在手里他俩又怕引来杀身之祸,认识这东西的人也没找着,这可怎么好呢?
两人出到门口想商量商量,这时突然凑上来一个老头儿,脑袋顶上的头发屈指可数,皮肤黑黑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聂凡心说这老头儿说话还文刍刍的,神秘兮兮不知是什么意思,就没动,站在原地瞅着他。老头儿上身穿一件藏蓝色的旧西服,下面穿着军绿色的裤子,脚上登一双白色运动鞋,拿眼一瞧也不像有钱的主儿,更不像什么专家学者。
“二位,恕我直言,你们这东西值钱是值钱,但若不小心,恐怕……伤及无辜的生命。”
老头儿说的时候还眯起眼睛笑笑,要换成平时,他们非骂娘不可,可方伟听了老头儿的话,像吞了蛤蟆一样惊讶得合不拢嘴。聂凡此时也有些诧异,和方伟递了个眼色,就跟着老头儿走到比较偏僻的角落,老头儿上身穿一件西装已经磨得很旧了,裤子也洗掉色了,就这样一位平凡甚至有点寒酸的老头儿,居然能一语道出二人现在的处境,聂凡不由暗忖,莫非他们是遇上老神仙了?
聂凡没吱声,方伟先沉不住气了,很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老头儿:”瞎说什么哪?”
老头儿对方伟的态度毫不在意,脸上仍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眼睛盯着聂凡,说:”这东西至多留在家中半月,超了时限,恐怕……”
聂凡和方伟听了心里又是一惊,这老头儿莫不是真知道什么内情,王哥和之前的收藏家都把册子留了半月才出的事,于是聂凡脸上也挂上和气地笑容:”大爷,我们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这不就是本普通的册子吗?呵呵,就是里面的邮票不太普通,您有兴趣瞧瞧?”
聂凡和老头儿素不相识,不想一开始就实话实说,老头儿摇摇头,说:”要是二位想了解得更清楚,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老朽说得对不对,二位心里应该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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