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黄云散漫风萧索,赤甲斑驳雨滂沱3

2016-04-12 作者: 金匮石室主人
第七回 黄云散漫风萧索,赤甲斑驳雨滂沱3

梁上四人啧啧称奇,那滑稽的声音道:“谁说南丐帮都是些酒囊饭袋,依我看这老叫花就是条汉子。”

牯牛般的声音叹道:“不错!不错!”

赛严霜刚才惨叫,早惊动了丐帮其余三老,但他们各自与对手纠缠,无法分身来救。最气急败坏的是冯大海,他在屋顶上见不到厅中情形,众弟子进去这么半天不见出来,只是听到赛严霜惨叫,不由得心中焦躁,这么一乱,肩头便中了见犀一叉。此时大厅中见微惊魂稍定,挣扎着爬起,扬起双钩走向赛严霜。赛严霜面如白纸,气息大乱,对方乘己之危,如何能躲得过?

滑稽的声音道:“大哥连连说不错、不错,那是对这老乞丐十分赞许,眼下要救他一救么?”

牯牛般的声音道:“我说不错,是说我自己猜得不错。高手过招,三分看功夫,七分倒看胆量。那尼姑要不是忍着叫花子一掌,怎么会有机会放毒针呢?”

滑稽的声音大笑道:“到了这个节骨眼,大哥还不忘你的宏论么?”

牯牛般的声音道:“总之你这’神盅子’的名头该改一改了,连这么个小小比武都赌不赢。”

滑稽的声音大怒:“大哥说笑归说笑,干么讽刺我这天下第一赌技?”

牯牛般的声音见他发怒,赔笑道:“是做哥哥的不好,弟弟莫怪。”

这两人有说有笑,全不把赛严霜的生死看在眼里。见微双钩迫近,眼见赛严霜毙命便在顷刻。丁阿祥在渔网中急得大吵大喊:“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那细弱的声音忽然笑道:“好娃娃,别心急。”说着扯起渔网口上的绳子,纵手一扬,那渔网带着丁阿祥“呼”地扑向见微后心。见微察觉背后生风,回身一钩便凿向丁阿祥。

丁阿祥在渔网中手脚施展不开,此时正撄其锋,如何闪避,吓得大叫。那细弱的声音咯咯一笑,猝然将渔网兜回,跟着小臂连连画圈,渔网带着丁阿祥如流星锤一样,在见微四周左右撞击,见微闪避不及,被渔网一下撞得骨盆倾折,向前栽倒。群丐见领头的丁阿祥被人当做兵器,上下翻飞,几乎吓得晕厥。又见那声音细弱之人形容猥琐、身材瘦小,但膂力如此惊人,不由得瞠目结舌。此时见微被打倒,声音细弱之人将丁阿祥掣回,仍旧拴在梁上,丁阿祥在渔网中荡来荡去,已是头晕目眩,呕吐不止。那人见状,在梁上捧腹咕咕怪笑。

牯牛声音责怪道:“三弟,你干么要帮着南丐帮的人?”

那声音细弱之人道:“我可没帮着南丐帮,话早就说过,长得丑的女人都该死。那老尼姑本就犯了我’金屋仙’的忌讳。”

见微受伤着实不轻,此时口吐鲜血,挣扎不起。梁上众人还在争辩,忽听房中又有瓦片碎裂之声。原来冯大海不敌见犀,已被打落,屋顶群丐也均被见犀制住穴道。胡克柔缠斗见谛,本来颇有胜算,此时见犀赶到,被二尼夹攻,险象环生。苏柳躺在床上忧心忡忡,他心里清楚,不管是紫云三尼还是丐帮谁取胜,对自己都毫无善意。但他终归是盼着丐帮的赢,毕竟郞柏的死因只有他们清楚,需要当面对质,何况丐帮终究是侠义之士,即使有误会,也不会蛮不讲理。但静听此时大厅中、房间里形势,丐帮显然处在下风。不过尚铁弓与苗水仙缠斗多时,似乎颇有胜算,只盼着尚铁弓能把苗水仙击倒,赶来相助胡克柔,这样他和曾毅两人也就摆脱了蓝月谷这性子古怪的谷主了。可梁上那四人说话叽里咕噜、荒唐之极,显然不是正道中人,若是丐帮得手后,他们再横插一杠子,自己岂不是再一次虎落平阳?想来想去,心情越来越焦躁,倒是曾毅闭目养神,显得置生死于度外。

此时隔壁一声娇呼,继而传出尚铁弓得意的笑声,道:“小妖女,想对爷爷用毒,还嫩了些。”苏柳大急,高声问道:“苗谷主,你怎么了?”尚铁弓嘿嘿大笑:“堂堂峨眉派少侠和这南蛮子小妖女掺杂在一起,真是可笑!可耻!”苏柳脸涨通红,他刚才还想着尚铁弓能打败苗水仙,现在也不知自己为何对她如此关心,是敌是友在顷刻之间反而调了次序。尚铁弓见苏柳不答话,知道他是心虚,朗声道:“胡老弟,坚持住,哥哥这就来帮你!”

见犀、见谛本来胜券在握,但若尚铁弓加入战阵,双方就势均力敌,当下出手加快,想在尚铁弓赶到前料理了胡克柔。哪知隔壁忽然一声惨叫,继而墙面“哗啦”倒塌,砖土飞扬,一个人在砖头、尘土间摔将出来,直摔到苏柳床前,正是尚铁弓。但见他面部扭曲、神色苦楚,长大身子蜷缩成一团,唆唆**。苗水仙立在墙的另一面,笑吟吟地道:“就凭你这两下子,也想拿住本谷主?”说着抖出一个瓷瓶,摔在地上,瓷瓶碎裂,一股黄色气体释放出来,瞬时间整个房间烟雾朦胧,目不见物。见犀等人大叫:“当心有毒!”捂住口鼻向房外急窜。其实这黄烟不过是障眼法,并无毒药,但它散发奇快,瞬间就冲出屋子,弥漫大厅。厅中一片混乱,那梁上四人也大声疾呼:“不好!不好!小妖女放毒了,快跑!”苗水仙解开罗甘穴道,叫他挟起苏柳、曾毅,从屋顶洞口跃出。才跃出洞,忽然有一道剑光袭来,罗甘大惊,此时腋下夹人,无法腾手,仓猝之际只得跃回房中。

只听房顶有人大喊:“我叫你不要心急,看吧,他又跑回去了。”另一清亮的声音喊道:“怕什么,咱们冲进去就是了。”先前那人嗔道:“没脑子么,屋子里面都是那小妖女放的黄烟,中了毒怎么办?”另一人喊道:“可是六哥在里面,我们能见死不救吗?”

苏柳一听这两人声音,竟然是八师弟曾榛、十师弟白桦,当真喜出望外,高叫:“八弟、十弟,黄烟没毒,快下来!”这一叫出声后,心中又不禁后悔:“糟糕,苗水仙在这里,我这不是卖了十弟么?”苗水仙早听出是白桦的声音,又惊又喜,柔声问道:“桦郎,是你么?你怎么会来这里?”语气娇羞无限,显得既温柔扭捏、又迫不及待。

白桦顿了顿,粗声问道:“你先别管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先问问你,干么把我六哥绑来这里?”语气十分不快,满是责备之意。

苗水仙愠道:“还不是因为你么?要不是你躲进峨眉山不出来,我又怎么会绑了你六哥来找你问话?”言语中又是委屈、又是撒娇,和她之前跋扈性格极不相称,苏柳、曾毅听了都感肉麻。

白桦支支吾吾,喝道:“那好,我既然都来了,你赶快放了我六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苗水仙道:“我不要,我一放了你六哥,你又跑得没影儿了。你仗着你们峨眉派轻功好,就想着把我甩掉了干净,是不是?”说着泪水涟涟,犹如弃妇一般。

苏柳不禁皱起眉头,心想:“十弟跟她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惹得她这么伤心?”

白桦道:“你又来了,哭哭啼啼的不怕人笑话么?”

苗水仙道:“那你再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不哭了!”

屋顶上默不作声,定是白桦在犹豫。曾榛在一旁叫道:“小妖女,你少来蛊惑我师弟,我师弟大好男儿,劝你自重,不要毁了他的前途。”苗水仙气得直跺脚,骂道:“我和自己的情郎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又不住催促道:“桦郎,你倒是叫啊!你倒是叫啊!”

白桦只得道:“好、好、好,好姐姐,你快把我六哥送上来行不行?”

苗水仙破涕为笑,娇嗔道:“你早这么听话,我不就什么都听你的了么?”说着招呼罗甘跃身而上,两人才在屋顶落脚,曾榛一剑架到苗水仙肩上,苗水仙眉毛一挑,问道:“干嘛?乘人不备来暗算?不要脸面么?”

曾榛笑道:“对待你这妖女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十弟,快救六哥!”

白桦急道:“八哥,你不要伤害她,她不是坏人。”

月色之下,苗水仙再一次见到白桦俊俏的面容,嘴角含笑,尚透露着稚气,亭亭立在几步之外,一双星目现出关怀的神色。此时听他出言回护自己,心中说不出的熨帖,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对我好的。”曾毅一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婆婆妈妈,快动手!”

白桦提剑向罗甘抢去,罗甘如何敌得过,只得四下闪避。苗水仙一见到白桦,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温顺的如绵羊一般,轻声唤道:“罢了,罗甘,你把苏六侠交给他吧!”罗甘得令,将苏柳放在空地,退到一边。白桦赶忙解开苏柳穴道,轻声道:“六哥,你受苦了!”苏柳乍见亲人,十分激动,双手抓住白桦双肩,道:“还好你和八弟及时赶到,不然做哥哥的真要命丧在这儿了。”当下向曾榛道:“八弟,谢谢你了!”

曾榛却显得十分冷漠,哼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今日救你,原非我的本意。”

苏柳一怔,不知曾榛为何说话这样绝情,只得把目光转向白桦,问道:“八弟这是怎么了?”

白桦低头不语,停了半晌才道:“六哥,大师哥和四师哥都来了。”苏柳心头一酸:“这两人一同下山来找我,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莫非,莫非他们接到二哥的死讯了?”忙问道:“你们知道二哥的事情了?”

白桦顿时热泪盈盈,把头转向一边,不住啜泣。苏柳向曾榛问道:“八弟,你以为二哥是我害的?”曾榛冷笑道:“更多的话,你一会跟大师哥解释吧。”

苏柳心情沉重,他穴道受制太久,此时手脚酸麻,一时站不起来,坐在屋脊上徒自叹气,心想:“我离开师门这么多年,师兄弟们自然对我越来越猜忌,何况二哥的死讯不知道如何传到峨眉山,大师哥、四师哥少不了从中挑拨,他们对我自然隔阂更深。好在十弟天性纯真,对我还有一丝情义在。”曾毅忽然冲苏柳喊道:“贤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要赶紧追上丐帮,把话问个清楚。”苏柳登时醒悟,冲罗甘叫道:“罗兄弟,你把我义兄也放了吧!”

罗甘看向苗水仙,苗水仙笑道:“眼下我小命攥在曾八侠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因向曾榛道:“曾八侠,你一下从我手里要走两个人,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曾榛道:“我只是奉大师哥之命,来捉拿本门叛徒;再就是叫你以后别再纠缠我小师弟。至于这人,跟我峨眉派没关系,放不放是你的事。”

苏柳气急,叫道:“八弟,我峨眉派向来以侠义行事,谁教你的见死不救?”

曾榛道:“既是你的义兄,那也是咱们兄弟的仇人,少不了要拿他一起回山,请师父发落。”

苏柳见他口口声声骂自己是叛徒,心上就如同被大锤重击了一般,又闷又痛。此时他四肢渐渐恢复,起身就要窜出去,亲自救曾毅。苗水仙忽然叫道:“苏六侠且慢!这姓曾的我留着也没用,我迟早会还你。只是我还有一句话问问桦郎,我已经把你师哥还给你了,你该怎么谢谢我?”

白桦进退两难,道:“我、我早说了我不喜欢你,你就放了我吧。”

苗水仙倒抽了一口凉气,秀眉一蹙,问道:“你当真这么绝情?”

白桦垂首不语,曾榛却将长剑又送一寸,逼住苗水仙,厉声道:“我师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还想怎的?”

苗水仙冷笑道:“你师弟的终身大事,还要你来做主不成?”说着瞳孔一张,苏柳在月光下见到苗水仙袖里寒芒一闪,大叫:“不好!”蹭地欺到两人身边,一把推开曾榛,苗水仙收手不及,已将毒针插到苏柳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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