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并不凶,也绝对不像个疯子。除了语气稍显冷淡之外,他基本算是比较和气跟友善的。
“我曾经走火入魔,杀过很多人。在遇见心竹之后,我才决定放弃所有邪门武功。但‘御血**’是由鲜血激发潜能,一旦入魔就会与魔性羁绊一生。刚开始我每三天就发作一次,渐渐地变成七天、半个月,到你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发作过了。侯家的子孙多少都会与魔剑产生感应,但你是最明显的一个。当时你只是流了一滴血,就控制了魔剑。只要你活着,总有一天会成魔的。”
——这就是答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侯子轩为何要杀我?
这些一直困扰上官无伋的问题,原本以为会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真相,但没想到换来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
“我为什么会流血?”这是她唯一能问的了。
“我跟东方卓动手时不小心伤到了你。”
“是东方卓救了我?”她问了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他也确实回答了她所知道的那个答案。
没有话了。
他必须动手的理由已经清楚,她必须死的理由也已经清楚,在这对刚刚见面的父女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了。任何的问题与回答都将是多余的。
上官无伋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动手?”
“你来定。”
“我来定?”上官无伋冷笑,“我说等你死了以后再动手,你会真的去死吗?总得有个期限吧?”
“三个月之内。”
“为什么是三个月而不是三年?是你怕时间拖得太久自己会心软还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面对她的嘲讽,侯子轩还是一脸平静,淡淡道:“因为我相信你在三个月之内就会成魔。”
上官无伋全身一震。
“在动手之前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做任何事。”侯子轩举步往外走,“你的菜肉包子应该已经蒸好了,要我帮你叫一声吗?”
上官无伋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平静地有些诡异。
侯子轩也不再问,抬起脚就踏出了门槛。
“现在!”
断然的两个字,侯子轩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现在。”上官无伋又重复了一遍,“就现在。如果真的由我定时间的话,我希望你马上动手。”
“你考虑清楚了?”
“是!”
侯子轩缓缓转身,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听说你在跟冷宸风学刀法?他给你设了几重考验?”
“三重。”
“那你至少要在通过第二重之后再动手。目前你的武功还没有真正突破玄关,连我一招都接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没过第二重?”上官无伋讶道,“难道你也跟沈昌一样有一双神眼?这也是侯家的遗传吗?你还看出什么了?”
“你动了杀机。”
“什么?”上官无伋更加吃惊,“我没听错吧?你说我动了杀机?难道是我把你请来的?是我要杀了你?你说反了吧!”
“不是你请我的吗?你跟侯子浩摆下擂台,不都是为了将我引来吗?唯一不同的是,你想杀的是我,而他想杀的却是我们。”
上官无伋全身一震。
“你知道剑上的魔性为什么会消失吗?”
“你想说什么?”上官无伋冷哂道,“说我也跟你一样走火入魔,成为魔剑的新主人了吗?哼!沈昌就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连我也宰了吧?”
“他判断的没有错。”
上官无伋冷笑:“我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这样就能控制那把剑吗?那也未免太容易了吧?照这么说只要有两只手,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魔剑的主人了?”
“你不信?”
“换了是你,你会信吗?”
“侯子浩有没有跟你说过,侯家的子孙都能感应到剑上的魔性?”
“有啊!那又怎样?”
“你感应到了吗?”
上官无伋又是一震。
对啊!侯家的血液与魔性有着天然的羁绊,所以沈昌才要将魔剑锁进黄铜铸造的藏剑阁中。而她也是侯家的子孙,既然沈昌能够感应到剑上的魔性,为什么她不能呢?那一晚在开封城外,魔剑明明就在东方卓的轿子里。就连远在城里的沈昌都生出了感应,为何近在咫尺的她却毫无感觉呢?
“只有魔剑的主人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剑上的魔性。”侯子轩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平静地道,“侯子浩的推断大致没有错,唯一不正确的是你成为魔剑主人的真正时间。”
“你是说......十八年前的那滴血?”
侯子轩点头。
上官无伋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
她全都明白了!沈昌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兄弟,侯子轩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她全都明白了!
“我是第三个,对吧?”她突然笑了笑,也用一种十分平静而淡然的目光注视着侯子轩,“侯如海,侯子轩,上官无伋。哈!我就是第三个!所以你才要杀了我,就像沈昌也一定要杀了你一样。”
“是的。”
“我可不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叫什么名字?他叫侯如海,你叫侯子轩,我这个侯家的第三个疯子,总不可能生下来就姓上官吧?”
侯子轩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名字吗?别人的爹娘可是在孩子没有出生前就想好名字了,难道你跟瞿心竹就从来没想过?我可不信!”
侯子轩还是看着她。
“这个问题真的有这么难回答吗?那年龄呢?我到底什么时候出生的?我今年几岁了?这你总该知道吧?”
侯子轩还是没有回答。
“算了!”上官无伋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生日我做不了主,那忌日总是由我来定吧?我现在就出门找个算命先生,让他好好算算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有什么良辰吉日。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你动手。”
她也往门口走来,当两人的距离相距只有三寸时才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不怕我偷袭我?”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动手。”
“只是动手之后你绝不会留情,对吗?”
“对。”
上官无伋又笑了笑,从他的肩旁擦过,踏出了门槛。
当春日的阳光投入她的眼眸,她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神圣的光辉。
刀气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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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八,宜嫁娶、宜出行、宜求医、宜治病,诸事皆宜,吉。
——侯家的人确实都有一双神眼。
——她确实动了杀机。
——今天也确实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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