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球直冲而下，金黄的焰火滔天，点燃了目所能及的黑暗，顿时亮如白昼。天地因恐惧而打着颤，这助长了火舌嚣张的气焰，它肆无忌惮地贪吮着一切，连虚空都被它撕扯出道道血口。关虚允能感觉到大长老按在他背上的手在轻颤之后收回，现在正拼尽全力构建一道灵力屏障。火光刺眼，他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到了耀眼的火光透过他的眼皮在眼球上留下的一片光亮，但却没有感觉到本应出现的致命的温度。

附近的房屋阁楼尽皆坍塌，里面的人纷纷惊恐大叫四处逃窜。地面好像也承受不了火球逼近时带来的巨大压力，痛苦地崩裂出一道道伤口似的裂缝，碎石乱跳，尘埃漫天。丁梓殁牙齿不停地打颤，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还能感觉到师兄和大长老的气息，他告诉自己不该畏惧，握紧拳头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听得身后一声闷哼，热乎乎的液体溅在后身，透过衣衫触及皮肤。丁梓殁正欲回头睁开眼一看，巨大的火球已张开大嘴喷出一口热气，砸在四位长老之前倒地的位置。轰隆巨响，有如天空坍塌，巨大的裂缝有如蛛网以撞击点呈网状向四周辐散开来，碰撞后的冲击波则溅起块块大小有如垂髫小儿的石块，火球也散作一块块像是包裹着火焰的石头，飞向四面八方。哭喊声、惊叫声、重物落地声，此起彼伏。

火球坠落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就像有个面貌丑陋之人穿过了自己身体，抽出了自己的灵魂，将其胡乱挤弄后再塞了回去，顺便屈指弹了弹自己的心脏胆肝和十二指肠。丁梓殁被震飞多远他自己都说不清了，他别扭地绷紧全身突出一口浊血，倒地昏迷前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没有死，不知为何也相信自己不会死。

城内房屋倒的倒，歪的歪，像一个个喝醉了酒的影子。人胡乱喊叫的声音、灵兽受惊嘶鸣的声音、火焰扑哧扑哧怪叫的声音随风飘荡，漫天的石屑、木屑在空中打转，各色各样的灵力在空中如一只只远方的灯笼，在原处飘忽。重山门的据点已然不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洞，熊熊燃烧的火焰咬住巨洞周围坍塌的楼房，再远点的楼房上则挂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恐怖的裂缝如扭曲的巨蟒拱毁了旁边的屋舍，裂缝深处还冒着深橙色的亮光，似有某种怪异的东西将要冲出。这些盘踞在后业城的巨蟒把硕大的头颅和粗大的尾巴甩到城外，城外的部分土地也受到波及，纷纷碎裂。

城外东南处的小山丘差点化成块块碎石倒下，千潇等人惊得腾入空中，等到震颤停止山丘未到才又落下。

“该死，我的朋友还在城内！”千潇刚才脑海一片空白，现在回过神就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即刻冲向城内。

宫星眸一把拽住千潇，道：“千潇大哥，相信我，就算后业城已毁，你的朋友依旧平安。”

千潇望着宫星眸眼里平静而安抚人心的星海，心中不觉一暖，向已倾塌些许的平地边缘走去。他向城内望去，所见房屋尽皆变形，但当他在众多坍塌的房屋中找到尉迟家的店铺时，不禁微微惊讶。店铺所在的阁楼虽有些轻微倾斜，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缝，但大体还算完整，就像冥冥中得到庇护一般。千潇想起宫星眸之前所说的话，在心中不禁重又猜测起其身后势力。

“快看，月亮！月亮就在那儿！”水灵又指着上空叫起来。月亮确实好端端地挂在天空上，既未变大也未爆掉，没多一块也没少一块，仍旧静默而又冷漠地看着下方的生灵。

“所以我们刚才看到的是幻术吗？”水灵又看向其他几位。

“准确说来，月亮变大是真实的，城内的破败也是真实的，但刚刚月亮爆炸变成火球却是虚假的。”宫星眸仿佛看透了这一切，接着说道，“那人最后用幻术配合实招，是为了从心理上给对手造成更大的压力。”

“那些重山门的长老会看不出这幻术吗？”千潇有些意外。

“对于我们而言，那些长老很厉害；但若对于那些更强的人，长老也怕不够看啊。”王纪弘道。

“我也是对幻术有所了解才能看明白这招数。”宫星眸谦虚一笑。

“也就是说，这次重山门的敌人很棘手咯！”水灵又偏了偏头。

“确实，从其影响月亮的能力来看，必定实力非凡。按理他最后一投的威力不该——怎么说，不该这么弱。”宫星眸道。

“没错，从那月亮流露出的恐怖气息来看，火球落下的杀伤力足以将方圆十里，至少方圆十里夷为平地。”沈高浪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人要么是在虚张声势，提前耗尽了气力；要么就是，故意削弱火球的危害。”

千潇看着城内成群成群倒下的房屋和升入空中不知所措的人们，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幅凶恶的青面獠牙鬼面具和玩世不恭的绿眼。这一切，都和他有关吗？他为什么要缠着我！恼怒与恐惧一并向千潇袭来。

“我们该怎么办？鹤师兄迟迟不归。”水灵又不安地说道。

“我想，鹤师兄应该是知道我们会没事才放心离去的。”宫星眸笑得有点勉强，但却很能让人心宽，“而且，我也相信我们不会受到伤害。”

“局势如此，只怕会越来越混乱。重山门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但城内若趁机冒出什么毒魔狠怪，做些不仁不义之事，我们武安学院的弟子，可不能不管。”王弘纪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千潇看了一眼王弘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