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被獠牙鬼唤作花瞳的人静默地看着下方，因其双眼似玄虚的黑洞，丁梓殁也不知道他的聚焦点到底在哪儿，不过那从黑洞吹出的冷气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两次，由此丁梓殁推测立在空中拿月亮当背景的人大概在扫视他们。“无言的威压。”丁梓殁又感到一丝凉气从头顶灌至脚底，不禁在心中暗想。

见下方的人交谈之后便再无动静，花瞳也不心急，没有趁机发动攻势。他终于抬起微低的头，视线望向那无尽的黑暗。他双手横提，握紧双拳，整片天地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向下一沉，让人感觉到了实质性的重压。正在众人以为花瞳要出招，已暗摆架势准备接招式时，花瞳却迅速收回双手，拳头外包裹着的厚重如石的灵力立即松开，刹那间其双手飞出片片形如花瓣的灵光。五位长老更不敢放松警惕，死死盯着花瞳的一举一动。花瞳淡然掐诀，十指轻巧飞舞，似在捏弄柔软的陶泥。终于，花瞳停住了动作，双手仍保持着掐诀姿势。他似乎看了一眼下方，然后双手分离，骈指似笔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痕，随后收指回抹，在眼洞处挥出两条彩带。

喘息未定，众人便看见两道七彩霞光自那凌立月前之人的眼中射出，开始像是两条由七色溪流汇合而成的莽莽河川，蜿蜒起伏地奔腾着按捺已久的欣悦；接着又像是两道以七色光彩织成的丝织锦缎，逶迤着为黑夜裹上绮丽的新装；最后则像是两块蕴含着七种色彩的精炼美玉，嵌入眼中流光溢彩。

原来他的眼睛也有光彩，丁梓殁看得出神了，心想，可比獠牙鬼那瘆人的绿眼好看多了。

“好诡异的眼睛，以前从未碰到过。”

“小心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气势随着眼睛起色而徒增。”

“哼，我看他是心虚了，越是无力的人越想变得诡异。”

“愚蠢！要不你快冲上去试试？在这犯什么糊涂！”

“四位，现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大长老冷静地说道。

眼洞里不再是似黑洞般的一片漆黑，多种色彩同时绽放，万花筒般的瞳孔带来一种亲近柔和之感——但谁能透过万花筒看清色彩后的玄妙呢？掀开盖在黑洞上的七彩幕布，看到的难道就会是带着光彩的黑暗吗？关虚允和丁梓殁对视一眼，各自心绪难宁。

花瞳吁出一口气，双手扬起，头颅昂起，重心上提，像一个怪异的部族祭祀，在召唤神灵的降临。但见花瞳猛然弯腰一躬，身后的天地都被他拉动起来，不耐地颤动了一下。

“那月亮！”丁梓殁高呼起来。

月亮离开了她的宫殿，脱离了无尽的长空，在花瞳身后升起，高速旋转着，看起来就像一个闪着亮光的球。皎洁的月光被甩出月面，化成一根根转瞬即逝的亮刺，嚣张地戳入软绵绵的黑暗中。众人仿佛还能听到虚空中传来的被刺痛后的哀嚎声。旋转中的月亮发出了更为白亮的光，罩在其表面的光晕也越来越实质化。而花瞳，全身绷紧，吃力地颤抖着，眼洞中的七色光芒愈加明亮，也愈加疯狂。

“由不得他这样下去！”一声全是恐惧的低喊之后，一道道密集如梳篦的灵波惊恐万状地冲向花瞳。花瞳正在吃力地拉扯身后的月亮，丝毫未管来袭的攻击。只听“嘭嘭嘭”的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后，众人才看见花瞳周身不知何时泛起了点点波纹和青光，一圈灵力护罩不知何时罩在了花瞳身边。

“一起上！破了他的招！”本生府四位长老不再淡定，面露疯狂，似已被花瞳诡异的招数逼得心慌。反倒是重山门的大长老一言不语，死死地压住心绪的起伏。

“你还要装蒜到何时！”四个身影接连腾空，杀意滔天地逼向花瞳。

“啊！”花瞳挺胸伸躯，一声大喊，爆开的气息似泛滥的江河，冲开了来犯的四人。旋转中的月亮随着这一喊轰然炸开，爆破之声似天地的嘶鸣，穿透人的耳膜，冲击着人的心神。碎裂的月面化作点点光斑，像雪花般从空飘落，但却像虚影般透过实物，消失不见。月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火球。

四位长老重重地摔在地上。刚刚月亮爆开的瞬间，其音似剑，刺痛了他们的经脉，压制住了他们的灵力。大长老面色苍白，他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从未如此狼狈过的四位长老，随后立刻闪至被震得喷出鲜血的关虚允二人身旁。

“此地再也待不得！你二人现在就离去！”大长老双手轻按关虚允和丁梓殁的后背，柔和的灵力传入关虚允二人体内。

关虚允还未来得及应答，只见花瞳高举双手，狠狠一投，那火球，便从空中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