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女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霞像火烧云一样迅速充盈了她的脸颊,她急忙将自己的视线从柏皓霖脸上移开,垂着头,细声细气地应道。
柏皓霖这才觉得自己失礼了,他急忙放开女孩的手,转过身,避免视线接触到她若隐若现的被包裹在湿透的衣服里的玉体。
“刚才真是谢谢您了,您的衣服都湿透了,请随我去沐浴更衣吧!”为柏皓霖引路的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
“好,谢谢。”
柏皓霖随服务员来到寒舍的后院,后院的结构有点像四合院,是开办寒舍的陆家人居住的地方。由于天气太晚,全身湿透的柏皓霖无暇欣赏这片世外桃源,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到陆家的浴室洗了热水澡,并且换上了他们为他准备的临时衣物。
当柏皓霖回到前院的茶室时,发现服务员已经将茶具摆放齐整,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他坐在了茶桌的西侧。
服务员正准备为他沏茶时,另一名服务员在外面向她招手,她对柏皓霖说了句“抱歉,请您稍等”后便与她一起离开,也就在这时,柏皓霖才细细地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茶室。
茶室约有十平方米,中央是仅有三十厘米高的茶桌,茶桌呈长方形,上面已经放置了一套瓷质茶具,在茶桌的后面,紧挨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置物柜,上面放着外形精美的茶器,茶器仅有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不同的香茗用不同质地的茶器放置,只为达到最佳的储存效果。
置物柜的两边分别放置着一个花架,上面各摆放着一盆文竹,给茶室增添了几分绿意;两边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三幅国画,左墙的画分别是松、竹、梅,右墙则是桃、李、杏。
柏皓霖走到画前,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茶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六名白衣女子手持香炉、茶壶、茶杯、茶盘、茶巾、茶匙等物趋步而入,她们将原本摆放在茶桌上的茶具全部掉换后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开茶室。
柏皓霖暗自纳闷:难道刚才她们还没有准备好吗?
六名女子离开后,另一名身着白衣,但气质与刚才的服务员截然不同的女子走进房间,她走到房门前,向柏皓霖敬了一个平伏礼,方才掩上茶室的门,趋至茶桌边。
女子跪坐在茶桌右方,待她坐下后,柏皓霖发现她的衣服竟一点皱褶也没有,再仔细打量她,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岁,清冷秀美却透着童稚的姣好容颜,极具东方美女气质,水灵的眼睛里荡漾着几分忧郁神情,乌黑及腰的长发剪得整整齐齐,平静似水的表情下,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超凡脱俗得好像高山上的雪莲。从进门到坐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轻柔又自然,全身上下散发出贵族般的优雅。
女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拿起香炉的炉盖,焚点檀香后,再轻轻将其盖上。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她做起来显得那么轻柔、优美。
一股独特的气息顿时充盈于茶室内。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在这里等人。”柏皓霖不忍心让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女子为自己泡茶,婉言谢绝。
“一点也不麻烦,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女子轻声道,“请问您喜爱哪种香茗呢?”
“那就随便吧。”柏皓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
“请容我为您沏一杯红茶,如何?”
“谢谢。”柏皓霖说着抬腕看看表,还有一刻钟才到七点半。
女子从袖摆中拿出一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茶器,取出里面的茶叶,放在茶盘上。与普通的茶叶不同,它们乌黑润泽,柏皓霖对茶叶也略知一二,一看便知这是上好的红茶。
没有选用置物柜上的茶叶而是用自带的,还换成高档茶具,说明对方是把他当上宾接待,这都是因为他刚才救了人吗?
可由于池塘边光线暗淡,他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只是觉得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与刚才落水的女子的身形、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女子察觉到柏皓霖正盯着她看,脸微微红了红,反倒令柏皓霖不好意思了,他急忙移开眼神,将心思转移到自己此行的目的。
女孩开始介绍红茶的茶道和茶艺,但柏皓霖却没有心思听,思量着见到朱福林应该如何提起。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看表。
还有十分钟,估计学长快到了。
“您……是在等女朋友吗?”女孩突然说话了,声音轻柔如诉。
“嗯?”柏皓霖的思路被女孩的话打断,对她的话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我唐突了。”女孩急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是,等一个朋友。”柏皓霖很自然地说了实话。
“您是第一次来吧?”女孩又问。
“是啊,我很少喝茶,即使喝也不怎么讲究。”柏皓霖轻轻笑了笑。
听了柏皓霖的话,女孩抿了抿嘴,垂下眼睑,神情没落。
“你不是服务员吧?”柏皓霖问。
“我姓陆,名亚茗,刚才您救了我。”
“我并没有帮上忙……”柏皓霖想起刚才的狼狈相,自嘲道。
陆亚茗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低下头,继续为柏皓霖沏茶。
她用茶匙将茶盘中的红茶轻轻拨入茶壶中,继续介绍:
“这叫‘王子入宫’,所以祁门红茶也被称为‘王子茶’。”
“是吗?我对茶艺倒没什么研究。”柏皓霖说着再次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了,学长应该会准时吧?
她注意到柏皓霖有些焦虑,自觉地住了口。
过了一会儿,水开了。祁门红茶对水及水温都极讲究,必须是清新的软水(含矿物质较少者称为软水),且水温要是100摄氏度初沸的水。
陆亚茗提起热水壶以高冲的方式冲泡茶壶中的红茶,茶叶在热水的激荡下翻滚,仿若她此刻的心情。
她刚沏好茶,正要双手递送给柏皓霖,茶室的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一名戴着眼镜,西装革履,年纪看起来略比柏皓霖年长,身体却有些发福的男子径自走入。
“我来迟了,没等多久吧?”
此人正是柏皓霖的学长朱福林,他说着将黑色的公文包甩在角落,盘膝坐在柏皓霖旁边,“皓霖,你怎么这身打扮?”他惊讶地打量着穿着服务员衣服的柏皓霖。
“衣服湿了。学长,才两年没见,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柏皓霖笑问。
“没办法,应酬太多了!”朱福林注意到陆亚茗双手捧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红茶,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点饿了,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柏皓霖随他一起起身准备离开,走到茶室门前时,他转过身,向陆亚茗淡淡一笑:“谢谢你。”然后才走出茶室。
“啧啧啧。”走廊上,察觉到刚才茶室气氛异常的朱福林摇着头。
“怎么了?”柏皓霖不明白他何故摇头。
“皓霖啊皓霖,你真是个祸害!”朱福林道,“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还不想考虑这些。”柏皓霖道。
“哈,早在三年前你就说过这番话了!”朱福林笑道,“我还以为你开窍了,找我吃饭是想让我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呢。”他说着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进警署做心理顾问了?不想当法官了?”
“嗬,计划没有变化快嘛!”柏皓霖笑道,“学长在司法部待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混吃等死呗!”朱福林撇撇嘴。
“学长,你太谦虚了,我听小骞说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柏皓霖很自然地说出了“小骞”这个名字。
“小骞?”朱福林听了柏皓霖的话,有些吃惊,“严副部长的行政秘书小骞?你怎么会认识他?”他说话的时候眉毛微皱,嘴角下垂,下巴不自觉地往上抬了抬。
虽然朱福林并没有用语言表达自己对“小骞”的看法,但柏皓霖已经从他的面部表情中读出了他对此人的嫌恶。
“嗬,不是那个小骞,是我们法学系的小简,他比我高一个年级,现在在检察院,他也知道学长。”柏皓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用想好的措辞搪塞过去。
“哦——”朱福林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号人物,未果,也没深究。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预订的包间。
寒舍的格局是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是包间。包间非常有特色,包间的名字均以各个朝代命名,里面的装潢、服务人员也都还原了命名朝代的特色。除此之外,客人还可以选择余兴节目,比如丝竹演奏、莺歌燕舞、角斗、舞剑等等,当然服务费用也不便宜。
朱福林订的是“唐朝”包间,包间不大,柏皓霖刚踏进房间就觉得自己置身于梦中!此时他站在河流中的小舟上,两旁的墙壁竟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竹林,耳畔响起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与竹林里鸟啼虫鸣浑然天成。河流和竹林虽都是利用了三维立体效果,却足以以假乱真,包间里顿时充盈着孟浩然诗句中“落景余清辉,轻桡弄溪渚,泓澄爱水物,临泛何容与”的意境。
两人坐在“小舟”中央,点了一些菜品后,继续聊天。
“徐东平失踪的事,你知道吧?”朱福林一边说一边将外套脱下。
听到徐东平的名字,柏皓霖的心情顿时被一片阴霾笼罩,他装作不在意地说:“听说了,他是怎么失踪的?”虽然明知范国懋绝不会留下破绽,但他心中依然有些忐忑,这就是常说的“做贼心虚”?
“我听说啊,”朱福林压低声音,“徐东平嗜赌,也许欠了地下钱庄不少钱,被‘咔嚓’掉了!”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徐东平好赌?”柏皓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
“哈,想不到吧?跟我们讲课的时候不知道说得有多大义凛然!听说不少他经手的案子都有问题。不过他很聪明,没有留下把柄。这些是我进了司法部才知道的,当时也不相信,不过在司法部待了这么些年,啥事儿没见过?见怪不怪了!”朱福林嗤笑着。
“那……”柏皓霖想问十年前的那桩银行劫案或是自己父亲被害的案子他是否听到一些传闻——自从易云昭告诉他父亲的死与十年前一起银行抢劫案有关后,他几番试图查探,可惜都一无所获。可是话到嘴边,柏皓霖又只能生生地咽了下去。因为他至今都不知道他的敌人是谁、身在何处,但他必须吸取文泽被杀的教训,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柏皓霖转过话锋:“那就是说徐东平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听说玄武警署也立案侦查过,但啥也没查到,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如果学长知道杀死徐东平的凶手就坐在自己对面,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柏皓霖暗忖着。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多,柏皓霖坚持自己请客。待结完账后,他询问服务员自己的衣服是否已经烘干,服务员却为难地说烘干机坏了,请他留下联系方式,等衣服洗好后会亲自送到府上。柏皓霖不疑有他,倒是朱福林在旁边坏坏地笑着。
当然,柏皓霖回到家,打开司法部的官方网站,查到了朱福林口中的“严副部长”。
严祟江,48岁,任白虎区司法部副部长,专管警署事务审查……
柏皓霖刚刚将严祟江的简历看完,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柏皓霖希望是易云昭打来的。
“请问,是柏先生吗?”一个细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竟是陆亚茗的声音。
“是的,你是寒舍的吧?”柏皓霖听出了她的声音。
“嗯,那个——明天我会将衣服送到您府上,请问什么时间您比较方便呢?”陆亚茗轻声问道,说完就屏住呼吸,生怕柏皓霖拒绝她。
“最近比较忙,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家,不如暂寄到你那里,我有空来拿吧。”柏皓霖这才明白朱福林最后为什么一脸坏笑。
“好的,对不起,打扰了,请您先挂电话吧。”陆亚茗的声音更加细弱了。
“谢谢你特意打电话告诉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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