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炎热的空气蒸腾着这片土地,暑热难消,秦老爷子赤着上身在院子里练拳,哼哼哈哈的力拔山兮,一拳一脚的板眼十足。汗水挂在身上,闪闪发亮。
秦老爷子停下歇了口气,解下腰间的毛巾,擦了把汗。
门,被敲响了,守门的老头子嘀咕着起身去开门,瞄了一眼来人,正要说话,可是话,被喉间的一把银剑打断,守门的老头子转眼成了一具尸体。
听见异响的秦老爷子愣了一下,凝神聚气的看着来人。
来人红衣妖异,一边抖着手中的剑,一边问道:“秦善缘?秦老爷子?”
秦善缘道:“是的,敢问?”
“哦,来杀你的。”
秦善缘浑身肌肉坟起,道:“来杀人的都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哦,做好了。”
秦善缘手握紧,咔滋咔滋的乱响。
来人随意的挽了个剑花,身体突然腾空,几个挪移间已是来到秦善缘近前,秦善缘爆喝一声,将手中的毛巾拧成棍,一个横扫逼退来人,来人移身在秦善缘左侧,剑尖笔直刺向秦善缘的胸口,秦善缘将手中的毛巾横转,缠向来人的剑,来人突然收剑,再闪电出手,秦善缘连忙退开,可来人速度实在太快,一个小踏步,身体再次腾空,一个旋转,手中的剑已是到得秦善缘的腰间,秦善缘吃痛,脚步不停,毛巾直扫向腰间,来人再次转身,剑已是追到了秦善缘的喉间,秦善缘赶忙低头,让过来人的剑,可是...剑并没有停在他的喉间,而是在他的腰间。
秦善缘不在动作,缓了口气,问道:“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来人轻声道:“吴错。”
秦善缘道:“啊...听过,没想过会是我死。”
“谁会在有生之年知道自己的死期?”
秦善缘不再说话,而且,以后都不再说话了。
来人抽回了细剑。抽出一条鲜红的手帕擦了擦剑身,随手又将手帕扔掉了。
听见响动的秦家人已是跑了过来,来人随意的挥了挥手,门外便进来一只全副武装的队伍,来人吩咐道:“一个不留。”
转身走出门去,不再理会院内的凄厉惨叫......
秦家的灾难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沧州,一个名满沧州的武林大家,只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飞灰湮灭,还是颇为震惊的。
得到消息的林木没有半点的犹豫,第一时间做了两件事:吩咐贺元吉收拢所有势力。二是叫过宋清溪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而他自己呢?
这是一间老气横秋的酒店,老旧的茶棚,老旧的桌椅,连那斜飞的酒幌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一个青衫少女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小小的身子被大大小小的酒坛埋住,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酒。
一个清秀的书生在她的身边坐下,扫开了桌上,地上的酒坛。那书生摇了摇一个酒坛子,发现还有,便仰头喝了一口。
青衫少女似醒了,迷糊的看了身边的书生一眼。
书生转头,问道:“醒了。”
“恩。”
书生摸了摸少女的头,说道:“你不该这样的。”
少女呢喃道:“不该怎样?”
“人喝的再醉,也总有醒的那一刻,醒了,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何苦呢?”
少女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至少,最痛苦的时候,我是醉的。”
书生不再说话,他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他此刻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沉默。
沉默也有时间,林木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得走了。”
少女疑惑,林木说道:“吴错来了,伤了浮生,灭了秦家。”
少女猛然起身,问道:“浮生怎样?”
“伤的重,还没醒。”
少女紧紧的咬着嘴唇,拉过林木就走,林木扯住了少女,说道:“去码头,人已经到齐了,就差你了。”
少女不出声了,林木便牵着她的手,一齐往码头走去。
其实林木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总觉得自己就像吴错手中的牵线木偶,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手中,任你折腾的再厉害,依旧扯不断身后的线,在他的手中跳着可笑的舞蹈,旋转啊旋转,却转不出早已设计好的舞台。
在沧州深埋一个多月的线,被吴错粗暴的扯断,来时还是信心满满的林木,却是深然感觉到了自己与吴错之间的差距,初时还觉得自己与吴错是在一个棋盘上下棋,每一颗棋子都落得如规如矩,却不想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吴错根本与他不在一个棋盘上,人家是这游戏的制定者,你下的棋破坏了他的规矩,他就选择让你出局,可你呢?你连说声公平的机会都没有。在出局的时候,只能如一只狼狈的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还不能回头去冲着他叫。
上了安排好的行船,贺元吉早已在上头等待,虽然没有得到最初的结局,可是贺元吉还是认为林木这人可以交,于是在林木最落寞的时候,贺元吉选择了帮他一把。
林木牵着萧晴上了船,谢过贺元吉后,转身入得船内。
林木还是觉得很尴尬的,该有的情绪他无法掩藏。贺元吉也知道林木的尴尬,吩咐过船家后,还是下了船。
进船后的林木只将自己锁在了船舱内,能懂他情绪的几人没有说话,只一心将注意力放在了仍在昏迷的浮生身上。
“他到底是中的什么毒?”萧晴问道
司徒皱眉说道:“不好说...”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司徒眼睛一亮,说道:“小山,去小山。”
红叶一愣,说道:“小山?”
“对,那儿有人或许能知道。”
“你说的...是他?”
司徒知道红叶所想,道:“对,就是他。”
几人说的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是个大夫,医术很高,却很少医人,只因为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像他的人一样怪,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要救的人阎王也收不走,我不想救的人,阎王不要,我亲自送他去见阎王。”
所以江湖上的人虽知道他医术高,却很少去找他治病,因为若他想医你还好,要是他不想医你,你明明也许不会死的人,就真的会死了。
怪人就会做怪事,所以这个怪人在看见林木几人来了,也没有去理会仍旧抱着一颗奇怪的萝卜看得入迷。
林木环视山清水秀的药王谷,密树丛生的百草园,再低头看着那个怀抱萝卜看得出神的邋遢老人,再又一脸无奈的看了看司徒,待看见对方一脸坚定的点点头后,深吸一口气,作揖问道:“敢问前辈......”
“他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老人咕哝了一句。
林木惊疑,再问了一句:“前辈说的是...”
“很奇怪的毒啊,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老人又是咕哝一句。
林木不再迟疑,俯身下跪,说道:“还望前辈出手相救。”
老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可怜的虫子啊...算是没救了,完喽完喽。”
几人便看着那老头从那奇怪的萝卜上捻起一只小虫子,可怜兮兮的瘪了瘪嘴。
林木愣住,看着那老头子一时火起,但是想了想身后的浮生,将怒火压住,提高了声音说道:“前辈,几人远道而来,只望前辈能出手救救好友,后生定当竭尽所能,来回报前辈。”
老人像是听见了林木的说话,又像是没听见,嘴里喃喃道:“哦,救不救,救不救,你说救不救?”
林木还想再说话,那老头一抬手,将那将死的虫子放在手心,再解下腰间一个漆黑的葫芦,灌了一小口,然后,“噗”的一声,尽数喷在了小虫子的身上。
众人只见原本将死的虫子缓缓的动了起来,伸腿展翅,在那老头的手心里转了几转,便展翅飞走了。
看见那小虫子飞走的老头子升了个懒腰,喃喃道:“草木虫鱼,飞禽走兽,皆为生命,只可惜,人难自知啊。”
林木听见了,答道:“命,值得救么?”
老头子像是听见了,嘀咕道:“谁的命不值得呢?”
林木起身,说道:“漠视命的人,不值得。”
老头子笑了,笑的很开心,说道:“倒是个惜命的人。”
林木也笑了,说道:“不惜命,活不久,也是漠视命。”
老头子道:“倒是这个理,你朋友的命,我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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