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郡主府

“若是小人被根除后党羽林立，诸多党派为了争权将朝廷扰得不得安宁，那又怎么说呢？为何不能恩威并施，以德感化小人，让他们不再毒害社稷？这样既避免了文人结党，又能有效地稳定朝纲…”

顾鸿鸣一番话还没有讲完，就看到周通眉毛一扬，不禁问道：“解元公有什么高见要跟老朽分享吗？”

“高见不敢谈，古往今来，我还真没见过不防小人，而去提防君子祸国殃民的想法。治大国若烹小鲜这话不假，以德感化小人也并非没有的事情，但国家已经衰亡至此，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就该用烈火煎猛油，用大刀除奸邪，将朝中宵小全部清除，还大乾一片清明。怀柔之道，和束手待死有何区别？”

周通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考场，临走前还能听到顾鸿鸣悠长的叹息声；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顾鸿鸣本就不是一种性格的文人，日后在朝中施行的手段自然也相差甚远，但天道既然选他做解元公，就是认可他的观点，在道理面前，周通丝毫不会退却半步。

门口停着五顶十二人抬大轿，每台轿子后边跟着近百号吹鼓奏乐的小生，都是特地为乡试五魁返乡庆祝准备的，但周通此刻连家都没有，哪还有坐轿子的兴致，出了考场后奔着酒店的方向踱步而去。

“无根之草终究是浮萍，真得有个家才行了。像我这样当了解元公还举目无亲，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的，世上怕是没有第二家了吧。”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中举大轿，周通顿时觉得有些失落：“过些日子等我选好落脚的宅基，就把母亲的遗骨给迁过来罢。活着的时候没享到清福，死了总得躺在风水宝地上。”

周通正在想着心事，忽然看到街头逆着人流驶来一顶十二人抬的大轿，不由心中生疑：“大乾对抬轿人数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比如皇帝出游要坐三十六人抬的大轿，圣人及其后代要坐六十四人抬的大轿，官员八抬大轿，商贾至多四抬大轿，既不能多也不能少，违令可是要掉脑袋的。这十二人抬的大轿是乡试五魁才能坐的轿子，而这轿子明显不是从考场抬出来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把朝廷律令当儿戏？”

轿子驶到周通面前后缓缓落下，只见一个身着淡绿长裙、孔雀绿翎裘的妙龄女子从轿身一侧探出脑袋：“周公子，我们可是又见面了啊。”正是先前在街上花千两银子求下联的丫鬟栾儿。

“倩倩郡主好灵通的消息，这么快就知道我中举了。”周通看了一眼栾儿，又扫了一眼十二人抬的轿子，哪里还看不出来者的意图。

“解元公真是爱说笑。我家郡主可是舜耕山佛祖庙里的大赌家，每年都要压上一大笔赌金，若是不打探好消息，怕是早就将整个郡主府给输干净喽。”

“中了举人的考生可以直接去吏部报道，入朝为官不再赴试，也可以潜心治学一年以备会试，谋求更高品级的官位；但经魁则又不同：每个省乡试前五名经魁都要在放榜七日后去帝都朝圣，由圣上亲自安排各经魁到地方担任官职，学习为官之道，任期满一年后返回帝都考察业绩并参加会试，在任期间若是业绩卓越，不仅会得到天道的赏识，在会试的政绩这一栏上更是能取得异常高的成绩。”栾儿对科举考试的种种细节了然于胸。

“解元公只有七日闲暇时间，按道理来讲我家郡主是不该打扰的。”栾儿弱弱地看了周通一眼：“但我家郡主却意外打探到解元公早年一直寄人篱下，乡试前不久更是被逐出家门，想必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周解元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郡主府暂住几日吧。”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栾儿姑娘了。”周通拱了拱手后，掀起帘幕坐入轿内。郡主都亲自派轿来接他，他若是拒绝的话就显得太托大了，而且倩倩郡主毕竟是皇室中人，周通也想从她口中打探朝中的一些讯息。

抬轿的人越多，轿子行驶得就越稳；周通坐在十二人抬的大轿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起伏，若不是栾儿在轿外示意郡主府到了，周通还以为轿子停在路边没有起步。

周通下轿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占地百亩，金雕玉饰的府楼，站在门前甚至一眼望不到两侧围墙的边沿，门前摆着两只近两米高的大石狮，朱红色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蓝字打底，金字镶边的门匾，上书郡主府三个字，看飘逸俊秀的字迹，居然还是出自鸿儒顾鸿鸣之手。

此刻郡主府朱门大开，一人正站在门前，显然已等候多时，见周通下轿后顿时上前说道：“以前听我家栾儿把公子夸成一朵花，还以为丫头生了春心，故意在我面前美言公子，今日一见才知冤枉了我家丫头，周解元气韵不凡，当真是天生儒士，让人佩服”。

这人羽扇纶巾，穿着一袭黄色的锦袍，瓜子脸蛋，唇青齿白，眉宇间隐约有一股书卷的清香，周通远看还以为哪家世子在门前等候，直到这人开口说出黄莺般悦耳的话语，周通才意识到此人就是女扮男装的倩倩郡主。

“郡主过奖了，书生寒窗苦读数十年，所图不过能为社稷尽一点绵薄之力，不值得这般夸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周通的特长，没摸清眼前郡主的为人之前，周通用起了万金油式的客套话。

“叫我姬倩倩就好。”姬倩倩说完一把拉起周通的胳膊，就将他往郡主府中引：“李自成是我表哥，周解元若是把我表哥当至交的话，就不要把我当外人了。”

周通顿时心中了然，难怪李自成久居临渊郡，会认得郡主府的丫鬟栾儿，为了让姬倩倩在圣上面前大出风头，肯蜗居书房苦思冥想三日对出阿图的下联，原来这两人居然是表兄表妹的关系。

三元事件发生后，圣人世家逐渐不再为皇室尽力效忠，纷纷打着书院的名号招纳贤才，灌输今古圣贤之道，使得朝廷无人可用；皇室为了改善和这些大家族的关系，只好采用联姻的手段来拉拢圣人世家，并册封其子女为郡主王侯。

姬倩倩、李自成的母亲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关系相当亲密，所以李自成和姬倩倩虽为表兄妹，但往来却相当频繁。

“原来如此，李公子待我有大恩，倩倩姑娘既然是李公子的表妹，自然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就是了。”有了李自成这层关系在，周通已经把姬倩倩当成自己人了。

“周兄既然这么爽快，那我就直说了：依着周解元的才华，日后必定能在朝中执掌重权，我希望你能利用解元公的身份，四处招募神通修士，日后入朝为官时，最好能拥有自己的党派，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周兄能拥我为储君，替父皇接管大乾部分事务。”二人交谈不过数句，姬倩倩就开口说出足以株连九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