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飘种上“青莲”的右手负在身后,打着哈欠等十个“狼卫”落子布阵。
五星阵移形换位越转越快,冰凉的钢刀有意将阳光汇聚在中央。言溪飘眯着眼睛看了小半刻,心里嘟哝:“十个不谙修行的武夫身法不快,但统一度却值得钦佩,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磕绊。要是这阳光再烈一点眼睛真吃不消。云顶山庄练兵的手段果然不俗。也对,庄主马如龙本就是边军一员宿将,解甲归田之后搞赌场,行伍里那套排兵布阵的手腕是一点都没落下。”
“不过都是假把式。”
言溪飘一跺脚,十颗石子反震至齐胸的高度。也不见他多迅捷,远远看去只是轻巧地一旋身。沾着泥土的道袍绽放,石子蹭蹭蹭激射向十个方位。不是冲着狼卫的方向去,而是预判了狼卫下一刻的落位。
许三握刀的手止不住一颤。
许三最是知道的狼卫训练的严苛。“五星阵”着墨最重的特征是均衡,每个人都磨去了各自的棱角,求得是“但有其阵,不见其人”的境界。如同一个无始无终的圆圈,让对手无从下手。
早年马如龙打仗奉行的只有一个最基本的信条“深挖沟,打呆仗”,训练狼卫亦是如此。为了培养默契,十位狼卫自幼就被挑选,居则同食,寝则同榻,日日练阵风雨无阻。五星阵看似一套阵法,其中暗含的走位落子的轨迹却有几百种完全不同的变化,困住问气以下的修行者都不在话下。
“这个人只匆匆瞧了小半刻钟,竟能一口气参破那么多种诡谲变数,这可不是普通的道人能做到的。”许三的眉头锁得很紧,眼睛的余光扫过粗壮古木下的浅浅、叶白和小北。斩夜倒插在树下,漆黑的刀身隐隐有灵力流转,不似凡品。
许三一叹:“做狗不易啊。”
狼卫布阵前选定了的步法,中途绝不会改弦更张,即使前路是死,阵也不会停止轮转。狼卫横刀,转刃,出招的模式一模一样。金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十响连成一响,添了几分尖锐。石子上附着的灵力并不一致,有几颗狠辣,有几颗平和。
受伤最重的狼卫虎口崩裂,刀身拍在前胸吐出半襟鲜血。最轻的不过是手腕上一点轻伤。言溪飘耷拉着手,坏笑着等好戏。
金石响声凄厉,树下的小北捂着耳朵怪叫了一声。
好似战阵上的一声鼓点。
许三的刀动了。
虽然许三开口闭口都离不了“我是做狗的”,但他在云顶山庄却是排第一等侍卫“虎卫”。虎跟狼最大的区别就是,虎没有同伴,许三的刀永远不救人,只杀人。他不得不承认言溪飘的实力远高于十狼卫,五星阵根本不可能绞死他。
好,杀不死,那就替我挡一阵吧。
许三的刀很短,说是匕首都不为过,出鞘时普通人只能见到一片白光,毫无征兆。小北被响声吓哭的时候,叶白下意思地回望了一眼她。再回头时,许三已在七步之外,冷森森的灵力似乎近在咫尺。
言溪飘刚想玩闹的心陡然一紧:“好快的刀。”
许三的灵力升得极快,霎时间已冲到问元的门槛。言溪飘料想叶白挡不下这刀,一甩袖子从地上飞起。十狼卫齐齐低吼:“绞!”
言溪飘仓促动身,身前身后都是破绽,十狼卫立刻用上了五星阵唯一的一式杀招。借上同伴的力量,五把钢刀贴上血肉胸膛想将言溪飘团团锁死在原地。这种出招有死无生,强与境界高过一头的言溪飘以力对力。
言溪飘心头大急,周遭五人阵脚早就被石子大乱,杀之如屠一狗,但回手这一眨眼,许三的刀能的事太多,他不敢赌。
攻其所必救,就这么一点小小伎俩,时机抓得好便是一剑封喉的绝命歌。言溪飘道心不宁,停也不是,杀也不是,背后反而先挨了一刀。只不过他灵力充沛,反手一掌,青色的火焰猛地炸裂开来把偷袭的狼卫烧成了焦炭。
许三自知出刀之前,眼前不过是逃和战的问题,出刀之后,是生或死的问题。但小北哭的时候,杀人的刀替他作了决定,机会太好。
一刀剐了这个青头少年,挟持下那个小女孩,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要活着下山见到马来,自有随扈高手料理麻烦事。
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少年,境界一跃突破至问元初入,渗人的煞气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冷血恶蟒。这一刀,我一定要杀了你。
叶白出奇的镇定,也许是斩夜回到手里的缘故。他郁闷地看着许三的模样,快挤到一处的两条浓眉,wifi信号满格的额头,因咬紧牙关而突出的下颌骨,还有超长的鱼尾纹,一点不漏全看在眼里。
“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一点不懂保养皮肤呢。”
叶白轻描淡写丢下这句的时候,在许三的正上方。
许三狮子搏兔,全神贯注在叶白上,可后者忽然间消失了,那柄漆黑如墨的刀也不见了。
“半式攀天照样能杀人!”
叶白和斩夜钻进了空间的裂缝中,循着那股阴森的灵力陡然钻出,一刀挥出。若是放许三和叶白兵对兵将对将硬刚,叶白即便取巧也拿不下许三。可许三太希望毕其功于一役,丝毫不记得力留三分的武道常识,全力一扑,任何破绽都可以致命。
叶白的攀天招数也委实诡异,许三初还以为是什么障眼法。若用灵力探清楚,很简单能知道叶白早不在树下。
但来不及了,说到底是时间这个小贱人不给许三活路。
叶白不爱杀人,并没有一刀削平许三的肩膀一了百了,而是转了刀身拍在许三的耳朵上。许三耳边一阵尖锐的鸣叫,轰得一声后便镶嵌在那棵三四人合抱粗的古木里,不省人事。匕首脱手而出,掉进郁葱的绿地里。
这么大动静小北反而不哭,涨红着小脸冲到许三的面前,跳起一拳砸在他的手臂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大汉第一女侠的主意!”
叶白仗着刀,喊说:“小北你赶紧收手,再打他可就没有以后了。”
言溪飘挠了挠些微发痒的后背,伤无妨,倒是很心疼被砍破的道袍。他一甩袖子,走到巨木下,背后躺了二十来个满地打滚的伤患,还有一具黑炭。毕竟他和叶白都不是嗜杀的人,手下多少留了点情面。
言溪飘回头扔了一句:“都在原地老实躺着,放心,我不杀人。”
叶白抱起小北,对她说:“大汉第一女侠,好玩家是不守尸体的。打赢了就赢了,给对手一点尊重,我们这架才打得有意义。”
言溪飘与他并排站,揶揄两句:“诶哟,说话不伦不类还充武学宗师呢,怎么着,何时开宗立派呀?”
叶白横了他一眼。
小北搂住叶白的脖子,难得沉下气来柔声开口:“姐夫,以前真没注意你还挺懂说大道理的嘛。我给你记一个大功,加上你背了我两千里地和一路的烧烤,回去就不找衾儿姐告状了。”
叶白拍拍小北的屁股:“小丫头,就知道你跟来藏云山别有目的,算了算了,慢慢相处着你就知道我可还有很多优点呢。对了,喜嫖大哥,云顶山庄的人该怎么处理?”
言溪飘大手一挥:“两国交兵还讲究只诛首恶,从者不论呢。小喽啰肯定是杀不干净的,都放了吧。等姑娘醒了咱问个清楚,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言溪飘一个响栗敲在许三低垂的脑袋上:“装什么装,醒了就醒了还装昏,你以为道爷的眼睛跟这小子似得那么好骗。我的话你都听仔细了。如果真有什么不平事,道爷义不容辞一定会管,你呢回去告诉你主子也好,现在流亡也好,我不管,但是下一次我再看见你拔刀我一定废了你。听见没?”
许三可不是装昏,他一直在很细微地调整气息,一旦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北脱离了叶白的保护他一定会暴起拿人。可小北被叶白抱在怀里,言溪飘又识破了掩饰,许三尴尬地夹在巨木中间乌龟似得拱拱手:“道爷说的是,小的记下了。”
许三和一众喽啰相互搀扶着离开,叶白拍拍胸脯说:“喜嫖师兄,我这半招攀天剑招如何?”
言溪飘毫不留情地戳破真相:“投机取巧,真正对上高手未必有什么用。”话锋一转,跟偷瓜贼一样蹑手蹑脚将浅浅姑娘背起,哈哈一笑:“小北啊,你姐夫可知道好多女侠故事呢,你得让他多讲讲。记得一刻都不能离开哦!”
小北眼前一亮:“姐夫,什么女侠故事,快给我讲讲,我要听!”
叶白眼前一黑,好一招借刀杀人,浑水摸鱼。让小北把我缠住,你就好一人找机会跟绝色姑娘有肌肤之亲。
拗不过小北闪闪发亮的殷切眼神,叶白从头说起:
“在我的老家,有一名女侠名曰奶茶...”
小北迫不及待地打断说:“什么叫奶茶?”
“小北,想听故事就不要随便插嘴。至于什么叫奶茶呢?具体怎么个做法我不懂,大概就是很多奶再加很多绿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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