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和傅香衾在匆忙中离开了公孙坞堡。
临别前,公孙牧之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诶呦我干,叶白兄弟有用得着地方,公孙氏全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叶白对这样的论调很不屑,就跟前世有人跟你说:“嘿,下次请你吃饭啊。”“来哪哪给我一个电话,这片我罩的。”“你是个好人,我希望我们下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能不尴尬”“你活不错,什么时候再约啊。”
除了最后一种,其他的承诺没有一次兑现过。
叶白对这种谎言看得透透的。
不过这趟也的确没亏,怀里多了五千两银票和三颗舍利子,手里握着斩夜,还无缘无故学会了“剑十二斩”。剑十二斩脱胎于灵蛇十二式,可叶白对灯发誓绝对没花心思揣摩过公孙长兴的招式。
“难道自己真得是一点即通的武道天才吗?”叶白有点沾沾自喜。
思来想去,他忽然记起在菩提幻境中他见过这些招式。幻境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荧屏重复播放着灵蛇十二式。
可是他当时全心全意和傅香衾卿卿我我,也为曾真正在意过天空中的剑招。
也许就在潜移默化中,菩提幻境已替他学会了这一招式。叶白明明记得菩提幻境中还记录了公孙长风的土牢??双生锁,可为什么那一招自己却施展不出呢?
叶白几次进入菩提幻境纯属无心,而现在卯足了劲儿想再去那儿一探究竟,却根本找不着入口。小圆通法颠来倒去念了十几遍一点效果都没有。
叶白试了几次全无结果,但他也不过分强求,毕竟学会了一招已经非常难得,何必贪心。
步入金陵的范围后,他俩不敢再骑着战马横冲直撞,而是租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慢慢赶路。
叶白也不是多低调的人,只不过这小子根本不懂驾车。跟前世的“新手上路”差不多水准,除了油门踩到底和刹车踩到底之外啥都不会,放在人来人往的官道简直就是一大杀器,危险系数五颗星。
车厢里的傅香衾总是一副似睡非睡的迷糊模样,脸色有些苍白。叶白知她故地重游心里肯定有不少感触,便少少说话。
金陵城是傅香衾的伤心地。但偏偏是这么一个她恨到骨子里的地方,却留着她很多无法割舍的记忆。当大牛帮众四散之后,飘零许久的傅香衾忽然很想回来金陵看看。
然后她遇见了叶白。
傅香衾微笑地看着叶白手忙脚乱驾车的样子,心里很甜腻。
几经磨难,叶白的命硬出乎傅香衾的意料,正如她的心软也出乎自己的意料。她好几次想丢了叶白一走了之,却总不忍心丢下愣小子一个人自生自灭,两人几多波折竟一路相伴到了金陵。
“这是注定的吗?”
傅香衾直起身子,双眼迷蒙地环抱住叶白的腰间,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叶白转头看她憔悴的样子难免心生怜惜:“快到了。”
然后,额...傅香衾“哇”的一声吐在了叶白的肩膀上。
再然后,她狂揉猛扯叶白的头发,大骂说:“你小子驾车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老娘都快晕死了!”傅香衾夺过马鞭,一脚把叶白踹进了车厢里。
傅香衾骑马的时候就是以“悍不畏别人死”著称,各种强行超马,逆向骑马,违章拴马,甚至酒后飙马,总之除了马震之外她什么都行。她一握马鞭,驮马屁股上跟长了喷气引擎一样恨不能立刻飞起来。
传说,女人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刹那,能瞬间“卍解”成女司机,给一辆1l排量的奇瑞qq,能开出主战坦克的效果,凶残指数五颗星。
傅香衾本身就是五颗星的大杀器,等她一握马鞭,叶白立刻心无杂念蜷缩在车厢里祈祷能有一个仁慈的死法。
越靠近金陵,官道上的人流越来越多,但傅香衾的马车前总是一马平川空无一人。大家似乎都感应到了这种狂暴的灵压全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连运货的大驮车都特意停下来让傅香衾先过。总之需要叶白驾五天的距离,傅香衾两天就赶到了。
傅香衾拍了拍手跳下马车,伸展懒腰说:“诶哟,刚好可以去吃早饭。”
叶白尾随其后,哇哇狂吐。如果说傅香衾之前是胃里的东西全吐了,那么叶白就是连胃一块给吐了。
“你看,那里就是金陵城。”
滚滚长江后屹立着一座雄城。金陵总是总有一种道不明的、令人折服的气度。襟江倚山,多少奇伟瑰怪隐藏于里;高墙烽火,无数高才雄主号令天下。
金陵城以百里之地坐拥高山、江河、平原,物华天宝,得天独厚。江东的士子、良将更是数不胜数,一同挺起中土帝国最坚实的脊梁。
不管是哪个姓氏最后得了大统,皇帝陛下总是小心呵护着金陵城池,金玉坚石装其表,锦绣文章充之魂,以为千秋万代就在这座城墙里。
可惜,它却是一碗灌醉大汉帝国的**汤。
一旦王庭骑兵突破绝雁城,总能风卷残云一般侵袭过中原腹地,直扑金陵。金陵城看似坚固无敌,历史却不断证明着它只是一头纸老虎。前后数千年,金陵城下从未出现过挽狂澜于既倒的剧情。不断上演地是:皇帝早早逃进藏云山,混乱不堪的指挥军队致使一败再败,最后沦为一座鬼城。
城坚不过绝雁,兵广不如洛阳,王庭骑兵既然能连破这两城,拿下你金陵又有什么困难。不是所有的皇帝都不懂这个道理,只不过实在舍不得这座温柔乡。
天道有常,轮回不爽。
之后金陵总能再次从废墟中站起,经历过廉明与繁华,最后难免又归尘土;无限地轮回。
金陵故事,很少有人能体会其中的厚重。
傅香衾停下了车,一旁叶白双手撑着腿狂吐,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那匹驮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也是各种吐。
吐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吐到觉得自己两天不用拉屎了。当然啦,懂内涵的人千万不要深入想象呕吐物的形状啊、气味啊、离开方式啊、是固体是液体之类的细节。
那天叶白和那匹马大概都吐到了最高境界。叶白无力地问:“衾儿,咱现在入城吗?”
傅香衾一扭头,说:“谁说了我们要进金陵城,我们还要接着往东走一个时辰。”
傅香衾撇了一眼这匹马,随手就把马车丢在路边,爱谁捡谁捡去。她旅行出奇地洒脱,走一路买一路,买一路扔一路,从每一带过包裹。而叶白忽然发现自己的行李还挺多。雷不为给的雷纹金片,赵熔的文书,公孙长风的斩夜,还有萨迦僧人的三颗舍利子。当然,他顺便极其幸福地拍一拍胸口的五千两银票。零零碎碎背了一大袋子。
这条路其实通往藏云山问仙宗。
藏云山附近一直是大汉帝国里最有意思的地方。
人其实很崇拜高的地方,仿佛站得高了,就可以叫高人。西门吹雪叶孤城械斗要上紫禁之巅,东邪西毒打群架首选华山山顶,就连智商很低的金刚也要爬一爬最高的帝国大厦才殉情。总之站得越高,显得就越脱俗。
问仙宗五座道观,都落在五座山顶上。
金陵朝廷虽然也将藏云山山麓,甚至方圆数十里都划给问仙宗。但并没有哪家道观在山麓地下开个分校什么的。这里没有税收,没有官府,甚至没有道德,能引来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
这里被称作堕落领。
听过傅香衾介绍过之后,叶白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满身刺青的大哥们边擦汗边数钱,无数小弟在街上劈友,然后是柔弱的少女们抓着床单不停地摇头...”
叶白于心不忍:“问仙宗的人不管管吗?”
傅香衾指着前方一派祥和的城镇,问:“有什么好管的。”
叶白说:“不会成天打打杀杀,血流成河吗?”
傅香衾说:“怎么可能,先打个三五年最后一定有一个胳膊比腿粗的往地上插面旗子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不服的我都送他到长江对岸去了。你们以后好好的,大家都有饭吃。如果不好,我保证只有我有饭吃你们没饭吃!之后,大家就不打了。”
傅香衾撅撅嘴,补了一句:“其实也打,偷偷打,没一开始那么狠。”
叶白精神一阵恍惚,心说:“要不是这小娘子放下身段去混黑道,改个行学点策论经书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
堕落领巨大的木牌背着晨曦,晃得叶白有些睁不开眼。堕落领里并不是叶白想象的那样满街小弟在扑街,而是...安静祥和的。
叶白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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