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荆棘之路里的黄金
观鱼台是依一池小湖而建的小阁楼,处于仇府的正中央。
附近还有三处楼阁,本来是仇拦江等主事居住的地方。卢龙出塞之后,这里人去楼空,唯有观鱼台对面那栋小楼还亮了一盏油灯。曲折的走廊和石子路藏在阁楼和假山的缝隙中,漆黑一片。
离开比武场之后,观鱼台已近在咫尺。地图上的标注就更简单明了,没有一个明哨暗哨,就是一个直白的箭头直通目的地。
权势越盛的人就越知道提防身边的人,而且仇氏世代都是马上的将军,最信任的永远是背上的弓,手里的剑,而不是藏在肚皮里的人心,核心地带外人极少。
叶白没理解这层含义,不敢明目张胆行走在正路上,于是顺着墙壁一溜烟地翻上了屋顶。可能是不知不觉受了傅香衾的影响,动不动就想找个地方看星星。
四下空旷无人,叶白逐渐放开了手脚,踏过屋脊上的檐兽纵身一跃,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普瑞寺方塔群里来回穿梭的感觉。但他没预料到有一处最大的不同,普瑞寺的方塔上是石灰,前世的楼顶上是混凝土,而这里铺的是瓦。
活动的瓦。
幸亏吃了闭息丸,否则屋顶非得踩出一个窟窿不可,但有一张瓦片还是挪动了半米。而底下正好是唯一一座亮灯的阁楼。叶白不敢久留,提起全身力气向前一跃,像大蛤蟆一样伏在观鱼台的屋檐上,一动不敢动。
亮灯阁楼里传出了一阵懒散的咒骂声,没多久门“咦~”的一声推开。叶白把头埋得很低,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又什么事,真是麻烦死了”。
这种不耐烦的口气叶白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然后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屋脊上。他蹲在地上入神地盯着那片挪动的瓦片,不再抱怨。良久,他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说:“真是麻烦。”说完又若无其事地返回到屋中。
叶白望着窗纸后的剪影,有一个名字忽然闯进了他的脑子里。
“仇铭!”
差点一刀把自己脖子砍掉的家伙。一想起他,叶白刚复元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其实那一架之后,仇铭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祛除了蛇毒,甚至因此错过了卢龙出塞这桩大事。对于将门子弟而言,战争是唯一能证明他们价值的地方,也是仇铭唯一不觉得麻烦的事情。
仇铭再三请求,仇拦江还是把他留了下来看守观鱼台。
观鱼台并不是文人骚客吟诗作对的地方,它最初的名字叫“观余”,是仇氏各分支领袖们检省自己是非功过的地方。观鱼台不供灵位,而是陈列着仇氏历代先辈的遗物,其中之一就是仇裂海的射虹。
仇铭虽然一心想立功沙场,但他绝不敢推辞看守先祖遗物的任命。
阁楼里的烛火被吹熄,仇铭的手凌空一抓,床边一把碧绿的环首刀循着气息飞入了他的手心。他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诡异地笑了起来。
“军爷让你死,你就老老实实去死吧。”
观鱼台没建什么正经的门,而是挂着一副竹帘子。叶白观望了好一阵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跳下,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仇氏不愧是将门,观鱼台里陈列地全是各式各样的法器和武器,以弓居多,亦有不少道家的法器,如拂尘长剑之类的。
叶白出身草原佛门,对眼前这些灵力充盈的法器十分陌生。
在追求永生和超脱这一方面,佛道之间有非常多的区别。佛家的修行都是以“言”“法”“印”为主,求得是“归一”,将天地万物的灵力藏在自己心中,修炼出一颗新的宇宙。而自己将得以超脱于轮回之外。
但道家不同,他们的修行总伴随着一样“本命法器”,求得是“化一”,用自己的灵力附着在不死不灭的法器上。久而久之,人与本命法器相辅相成终至合为一体,亦可以超脱生死。
叶白对很多佛家的手印、咒语如数家珍,但却没见识过什么像样的兵器,更别说眼前这些出神入化的法器了。
刚一进门,叶白就对着一柄纯金的匕首直流口水。金光璀璨不说,刀把上还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玉石,在一片漆黑中仍旧散发出幽幽的碧光。叶白揪了一根头发轻轻往刀锋上一蹭,立刻断成了两截。
他揉揉下巴说:“这个真心不错,能打架能切菜能剪头发,至不济还能拿来卖钱,我就收下啦。”一说到钱,叶白念念不完的是自己每天都在吃傅香衾的软饭,这笔债可不能拖欠太久。掉进钱眼儿后,自始至终他都没注意到供台下面贴着一张灵符,直到他莽撞地把手伸上的刀柄。
符咒中突然钻出一株青色的荆棘,迅捷绕着供台盘旋而上一下就缠住了叶白的手掌,并向他的身体扑去。他的反应不慢,手本能性地往后用力一抽。但荆棘上尖锐的刺顺势划破了叶白的皮肤,绿色的汁液和叶白的血液混在一处。
叶白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血口子。如果不是普瑞寺把他的筋骨养的太过结实,决不可能只有这点皮外伤而已。
残留在荆棘上的血液,像一滴滴沸腾的岩浆,瞬间熔化了植物粗糙的表皮,流进了植物的内部。茂盛而狰狞的蔓藤立刻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
没多久,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堆乌炭。
坐低了的叶白终于看见了供台下面的符咒,拿手指轻轻一戳,灵符立刻碎成了粉末,而供台上的乌炭也迅速化作了飞灰。叶白心说:“这个不会是问仙宗的荆棘符吧,二长老说过蔓藤毒性猛烈,见血封喉,难道...问仙宗也卖假货?”
叶白并没意识到在伏羲化蛇那一咬之后,他的血液已经沾染上了天下奇毒之一。荆棘符咒货真价实,但这一张才四阶而已,反而被叶白的血液给反噬成一堆黑炭。
仔细观察过才知道,几乎每一座供台下都贴有灵符保护,怪不得这么重要的观鱼台仇氏却轻敌到连锁都不加一把。叶白摘下符咒之后,把金匕首揣进了怀里。
正如赵熔所说,即使是在一众眼花缭乱宝物中,射虹弓仍旧能脱颖而出。它通体流溢着血红色的光泽,朦胧的水汽盘旋在雕弓的周围,烟笼雾照中充盈着摄人的灵气。而且它摆在观鱼台的最显要的位置,叶白比对着地图上的描述,确信它就是射虹无疑。
有了金刀的教训,叶白不敢莽莽撞撞地去提射虹。
他掏出了起阳丸和九阶风符,喃喃自语说:“难道钱老的意思是让我把这里全炸了?”
观鱼台外,一道鬼魅的影子循着空气中残存的气味,慢慢向观鱼台靠近。
而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揭开了观鱼台的帘子,一步一步逼近在射虹弓下发呆的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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