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皇召见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洛辰死命地抱着怀中被褥，那情景，像极了刻薄的家长棒打鸳鸯时，默默相拥、无声泣诉的小两口……

床前，洛灵那翠羽般的细眉止不住地轻颤着，光洁白腻的额头上，隐隐有着黑线浮出，也只有在面对这家伙时，她才会显露出许些“俗人”的气息了。

叫洛辰起床这种事情，本该是侍女来做才对，之所以由洛灵代劳，一来嘛，可以说是“兄妹情深”。

洛灵并非洛侯亲生，体内没有半点洛家的血脉，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但她的真实来历却鲜有人知，倒不是多么的神秘，只是那往事有些不堪，林氏心疼于她，便让人替她抹了去——她是洛辰“抢”回来的！

常人只道，洛辰四岁时便打跑了好几个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的老夫子，被众多文职人员恨之入骨，却不知，他那年还亲自带人捣毁了一个人贩团伙的老巢，以蛮横的姿态，“抢”出了上百幼童。

当时的洛灵才三岁，面黄肌瘦、气息奄奄，被救活后，因为年幼加惊吓，已是几近奔溃的边缘……而那段时间，洛辰表现出来的细心、温柔，让得整个洛府上下，都惊诧不已。

乃至于林氏都少有的“任性”了一回，直接认了洛灵做义女，而不像其他幼童一样，替他们找寻亲人并送回。

也正因如此，洛灵把洛辰看得比自己还重，无论他怎么胡闹，都能在心里替他找到辩解的理由，而若要换个人的话，哪怕只担了洛辰任意一件恶行，她都定然不会再瞧上一眼了。

至于第二嘛，那就是洛辰起床气有点大，由侍女来唤的话……挨打倒不会，被吃豆腐就是必然的了……

说来也奇怪，洛灵容貌美极，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也丝毫影响不到洛辰，可这将“豆腐”当零食吃的无耻家伙，竟硬是没对她不规矩过！

这在洛府当中，已被好事者列为“第一悬案”、“本纪元最大的未解之谜”！

“灵儿……”

洛辰哭丧着脸，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你不爱我了，为了早点赶回、与你相见，我可是披星戴月、日夜奔波啊，一路上不知道累死了多少的骏马，我这娇弱的身子早就不堪重负了，可你……”

洛辰抬头，眸中神色，尽是哀莫大于心死：“可你居然残忍的叫我起床！要知道，赖床可是我最为人认可的爱好了啊！你怎么狠得下这心？”

最不被人唾弃的爱好才对吧……

洛灵扶额，终于快到了爆发的边缘：“离皇召见你，使者已经等候多时了，你若再不起来的话，待会来的怕就是义母大人了。”

“哦，早说嘛。”

洛辰释然，就在洛灵以为他会起身之时，那丫居然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然后含糊道：“叫那公鸭嗓回去吧，别干等着了……他要见我我就去啊？糟老头一个，又不是什么美女，本少爷才没兴趣呢。”

“……”

…………

龙辇之上，洛辰侧躺着，掀开一角帘布，观望着那熟悉的街巷屋舍、久违繁华，也是略有出神。

母命难违，这丫终究还是下了床……

看了一会儿，洛辰放下那镶满了紫金丝线的车帘，从身旁的矮几之上拿起一个水果，狠狠地咬了一口：“真是的，宫里漂亮侍女那么多，派两个给我揉肩捶腿、端茶递水都舍不得？”

“呵呵。”

辇前传来一个尖细的公鸭嗓：“洛少爷说笑了，宫里头那些个庸脂俗粉的，怎比得洛灵小姐分毫？实在不敢带来献丑呐。”

说话的同时，周总管心中也在暗骂：真真是个不懂事的混小子，离皇召见也敢怠慢；皇恩浩荡，以龙辇接迎，不但不感恩戴德，居然还嫌弃没有宫女侍奉？！若不是有个好爹，任意一件都够灭你满门的了！

“她不是侍女。”

闻言，洛辰突然沉默了下来，稍许之后，低声道，那语气虽轻，却令得周总管背脊一寒、冷气直冲。

“啊啊！那自然那自然，洛灵小姐可是皇朝当中万千俊才的女神，跟‘侍女’二字自是不沾边的，奴才的意思只是说，洛少爷跟洛灵小姐相处久了，宫里头那些个侍女怕是会让您觉得倒胃口，这才没有安排。”

抹了把冷汗，周总管道，话一说完，他就是楞在了当场：这是怎的了？以我这接近灵王的修为，居然会因为这小子一句话而失了方寸？他可才是个一品灵者啊！诶，等等！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听说这小子，昨日在南门之下当众显露了异象，从一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普通人一举成就了灵者，莫非这是真的？圣上就是因为这事才召见他的？

他跟随离皇不久，虽然颇受信任，但那诸般隐秘却也不是他能知晓的，只能自行揣摩，而此时，他便是联想到了离皇与洛侯……念头才刚刚升起，他就是赶紧的掐灭，闭目调息，再不闻事。

这可是要命的玩意，不能猜！不能想！

“呵。”

洛辰轻嗤，也没再理会那“阉人”，他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的躺下，看似打盹，部分心神却沉入了识海。

“喂，老头子，你说那什么狗屁的离皇，召见我干嘛？”

识海中，洛辰并未以任何形态现身，唯有声音传荡开来。

“啧啧。”

没过多久，老头子那透着猥琐之气的声音便是响应道：“人家好歹也是你老丈人吧，你就这态度？”

“老丈人？”

洛辰疑惑，随即恍然：“哦，那小家伙啊，今年应该十五了吧，按那婚约，明年就该与我圆房了，哎呀呀，总觉得有点下不去手呢。”

嘴上说着下不去手，洛辰脸上那满满的淫笑，却是没有半点的说服力：三年不见，那个精致的小萝莉长成什么样了呢？好久没听她叫我“坏银”了，有点莫名的想念啊……

他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老头子，识海中，后者鄙夷地“切”了一声：“一边琢磨着如何干掉他，一边还惦记着人家的闺女，你小子出去千万别说认识我，更别说是我的弟子！”

“少来了。”

洛辰回神，心中翻着白眼：“你丫干的缺德事比我只多不少，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有，我最初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对他这没大没小的性子，老头子也是见惯不惯了，懒得跟他计较：“你小子做的那场戏，不就是给他看的吗？这档子破事我才不掺和呢，保你不受暗算就是。”

“嘿嘿，那就行了。”

洛辰一笑，心神退了出来。

他之所以选择提前突破，本就为一场戏，一来那萧剑刚好给他提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契机；二来他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影响甚小；三来嘛，就是因为老头子。

识海中只是老头子的一道魂念分身，一路上为了护他安生，消耗不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而与离皇的博弈，可少不得借他来狐假虎威一番，自然得趁早才好。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老头子之所以肯陪他干这等“无聊事”，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他识海中央的未知存在，反正离皇等人若想探查洛辰身体的话，那玩意定然会有所反应的，起到的效果比老头子只强不弱。

关于东西的来历，老头子刚开始还想询问洛辰来着，不过很快他便是惊讶的发现，他居然被“禁言”了！但凡牵涉到那玩意的话语，他竟都无法说出口来！

而能达到这等效果的，可就只有天道之力了，这让他对那玩意，是愈发感兴趣起来……

知道这只是它休眠之时的一种“自我保护”，而且洛辰那样也不像是知晓些什么，老头子最终还是放弃了问询的念头——现在这状态，可没必要跟天道较劲。

在二人各有所思中，那龙辇已是入了宫门，但却并未朝着大殿行去，而是前往了御花园的方向，再过得不久，周总管那渗人的公鸭嗓便是响了起来。

“洛少爷，咱们到了，剩下这几步，就得劳烦您自己走了。”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的惊吓，周总管的语气显得极为的恭敬，这要换做是以前的洛辰，即便他是洛侯之子，怕也难有这等待遇。

正有点迷糊的洛辰，被这嗓子扰了清梦，满脸不爽的下了辇辂，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睨视着抬手虚引的周总管：“又不是没来过，不用你指路。”

“呃……自然，自然。”

周总管讪讪一笑，退到了一边。

入了御花园的地段，又是好一阵七拐八拐的，让得洛辰把“浪费”、“事多”、“贪图享乐的无能昏君”……等等话语在心里头反复骂了好几遍，直到临近爆发时，这才在一凉亭前止了步。

没有理会那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去的周总管，洛辰抬头，打量起亭中男子。

多年不见，这位在中天皇朝当中说一不二的男人，依旧是三十来岁的模样，倒并非洛辰口中的“糟老头”。

不过不可忽略的是，他早已经过了艾服之年了，年逾半百！

眼前的男人之所以被称为“离皇”，不仅因为他是这中天皇朝的皇主，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灵皇境强者，皇朝明面上的最强者之一！

而作为一个灵皇境的修炼者，再加之保养有度，他这不变的相貌，也就不值得称奇了。

在洛辰打量着离皇的同时，后者也是停下了斟饮，放下杯盏，看了过来。

视线相接的瞬间，洛辰只觉双眼一阵刺痛，不过紧接着，一道细微的冷哼之声便是从脑海当中传来，那不适感顿时消散了去。

“见过离皇。”

洛辰面色不动，稍稍欠身，谈不上多么恭敬的道。

而对于他这般作态，离皇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隐隐有些惊讶。

“呵呵，不用拘谨，过来坐吧，朕与你，也有好些年不曾见过了。”

离皇笑道，没有半点久居高位者的威严之态，若不是刚刚才见过他眼中那摄人的精芒，洛辰险些将其视作一普通的邻家大叔。

“五年了。”

洛辰也没客气，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随口应了声。

“呵呵，在朕面前，也只有你小子能如此的自在随意了。”

离皇微微摇头，神情却是愈发的放松，笑容也随和了不少。

在他对面，洛辰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刚端起，又放下，给离皇也倒了杯，这才小抿了一口，喝完后，他砸吧着嘴，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见状，离皇反而笑的更开心了，一口饮尽洛辰为他斟的酒，似是无意的道：“喜欢的话，待会就带几坛回去，这是今年新进的贡酒，颇为养身，你身子骨从小就虚，可多喝点。”

一般人蒙此皇恩，怕早就面红耳赤、激动的心脏病发了，可洛辰却只是兴奋一笑，倒更像是普通的、占了点什么便宜一般：“那就多谢圣上恩宠了。”

察觉到离皇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自己面庞，洛辰打着哈哈，又接上了方才的话题：“他们对你或是惧怕，或是有所企图，因而在你面前，自然是放不开的了。”

“哦？”

离皇似乎被挑起了兴致，他扭过头，看向洛辰双眼，语气当中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意味，让得场间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那你呢？你不怕朕，也对朕没有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