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琐事

当年迈的老管家克劳匆匆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破门而入的莫克，此刻正静静地闭目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在经历最初的巨大悲伤之后，又过了昨晚一晚上的适应与缓和情绪的时间，此刻的莫克，已经一定程度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不然，又能怎样？

不曾预料的悲剧改变了太多的东西，而自己，也需要相应改变很多东西。

思前想后，最后莫克心里，却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如果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话，那么莫克家族的消亡与否，就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但实情是自己确实还在，那么相应地，自己就必须承担起家族延续的责任，虽然这仅仅是一种责任，但却必须承担。

无关其它，这仅仅是一种责任。

可这样一来，就跟自己原本的意愿发生了很多冲突。

一种很无奈的两者之间的冲突，因为莫克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奈落国，在继承家族爵位成为贵族后，哪怕是个破落的小贵族，那也是贵族，那么，那么自己就只有和其他贵族一样随波逐流一条路可走，而再不能去干涉那件事。

如果到时还要强自出头去干涉那件事的话，那么就只能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毁灭。

在一个基本固化的阶层内，当你做了不符合这个阶层利益的事情后，其他贵族便会本能地视你为这个阶层的毒瘤，从而本能地消弭这个毒瘤，无关你做的这件事情本身的对错与否，只因为你逾越了大家默认的规则，侵犯了大家的利益，也危害了整个阶层的利益。

同时又因为魔法师本身就代表一种力量，而当你一意孤行的去做那件事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你的力量已经失去了制约，不在上层的控制之内。

而失去制约的力量，不在统治阶层控制之内的力量，是所有一切统治阶层最为反感的。

那么，清除和消弭，就成了所有统治阶层的一种必然选择。

无关对错和正义罪恶与否，一切，只因为你是不受制约的力量，是游离在权力之外的力量，这，已经足够。

无关其它，只有是否符合自己利益的博弈。

从来只有背叛阶层的个人，而没有背叛阶层的阶层。

而自己，就属于那个背叛了整个阶层的个人。

或许一时半会会因为你的力量而顾忌，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迟早你会被清除，分别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一切只因为当你一意孤行地去做那件事情时，你就已经成了这个阶层的最不稳定因素和最大的毒瘤。

无关你做的这件事情本身的对与错，而是只要你做了，那么你就已经站在了这个阶层的对立面，就这么回事。

………………

那么自己会因此而改变么？会因此而不去做那件事情么？

这个念头就如小火星溅进池水中一样，只稍微那么冒了点头就消失不见，是的，自己还是会去的，无论如何，自己还是会去的。

莫克叹息着，很无奈，很悲哀。

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选择余地就不大了。

自己的选择，就只能是在给莫克家族留下一个后代繁衍家族后，自己脱离家族，用另外的身份继续走那条道路，一切就这么回事情罢了。

而原本的自己，本来是可以带着莫克家族，向着更高等的世袭大贵族行列进入的，凭自己的魔法和随之而来的力量和能力，花上相对应的时间，这个目标并不妄自菲薄。

但既然自己选择了那条路，那么这一切，就都成了妄然。

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摆脱那心中的执念，还是要走上那条充满荆棘和黑暗的道路啊！！

莫克叹息着，悲哀着。

………………

对于老管家克劳，在见到莫克时的惊喜和悲欢等等种种，这里也就不多说了，总之不过就是在范畴之内的那些事。

坐在陈旧的书桌后面，听着老管家簌簌叨叨交代着这十多年来的家族里面的事情，莫克并没有太多的讶异。

除了那场瘟疫，其它一切都还在事情发展的正常范畴之内。

自己离开家族后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破败的家族依然破败，没有什么起色，仍然只是勉强歇力维持，只是四年前的那场灾难，却让这种勉强的维持也烟消云散，自己的哥哥，拉尔-莫克男爵一家，没有一个人在那场瘟疫中幸存。

确实那场瘟疫并不大，死的人也并不多，但命运就是这个样子，自己的哥哥拉尔-莫克男爵一家，却偏偏就属于这死的不多的人里面。

同时也并没有什么阴谋或者恩怨情仇等等之类的其它东西掺杂在里面，简简单单就是运气不好，全都死掉了。

就这么回事。

而莫克家族，在自己哥哥全家都死去后，没有了继承人，假如自己没有回来的话，那么莫克家族也就从此消失了。

当时的自己已经六年没有回去过了，音信全无，大多数人怀疑或者认为这个家族次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不是当时的弥留之际的就要死去的哥哥拉尔-莫克，坚持认为弟弟还活着，甚至还拿出了三年前弟弟寄给自己的信件，最后留下遗嘱让弟弟继承家族爵位，如果不是莫克家族实在破败的没什么财富，不值得让人注意和窥伺，如果不是老管家克劳拼力塑造出一个等待男爵的弟弟回来继承家族的形象，那么这个小小的破败家族，估计早已经没了吧。

但现在既然自己回来了，那么一切也就基本上都解决了。

至于自己哥哥在弥留之际拿出来的那份信件，莫克苦笑，鬼才知道那份信件怎么来的，那个时候自己还在加纳界苦苦挣扎呢！难不成是自己当时忽然脑洞大开，忽然成了传说中的神，然后破开两个位面之间的恐怖屏障，给自己的哥哥寄信了不成？？？怎么自己居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神的威能啊。

有些惆怅，这，或许就是属于最底层小贵族的，那种无奈的，歇尽全力的，为了保存家族，不敢放弃一丝希望的，悲哀的智慧吧！

但不管怎样，在那样的时刻，哥哥还是做了自己所最后能做的，而更加幸运的是，哥哥做的算是勉强成功了，毕竟，自己回来了。

自己和哥哥关系并不好，甚而有很大的怨隙，但在类似这样关系家族存续的危机面前，大家的选择还是一样的。

莫克家族，一个就要沦落到平民阶层的，差点就要消亡的，奈落国最底层的，入不敷出的小贵族家族啊，莫克叹息着。

但莫克却更知道，就算是这样的最底层小贵族，却也终究要比平民，好上很多。

对于老管家克劳，莫克是信任的，虽说道夫家族一直在破败下去，但老管家克劳，基本上还是算一直尽心的，他们家已经是三代在道夫家族做管家了，更重要的是在哥哥死后，老管家的所作所为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尽职尽责。

从带回来的财富中，取出一大笔来交给了老管家克劳，叫他重新收拾破败的庄园，还有雇侍女回来等等等等，总而言之把家族重新维持起来，而这些事情都是管家职责中的事情，莫克也就顺理成章把这些全部扔给了老管家。

而莫克的要求，就是以后的家族要相对稍微奢华一点，毕竟自己现在完全有这个财力，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甚而莫克还又拿出一笔财富，让管家再购置几处大的庄园。

当然这种奢华，也仅仅是相对普通贵族的而言，不要奢望去同那些几百年传承的高等累世大贵族去相提并论。

两者底蕴不同，而这种底蕴，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积累的，而不是简单的用财富积累。

自己的莫克家族，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的小贵族，莫克对自己的家族有着这样的觉悟。

莫克有时候会觉得很有些无奈，当年自己对家族这个爵位无比看重的时候，它离自己遥不可及，而当自己已经对它不再在意的时候，它对自己已经没有了意义的时候，它却自己送了上来。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经常会是这个样子，也用不着多么奇怪，顶多无奈一些就是了。

…………

重新维持莫克家族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这其间的那些事情也不用太多说，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一段时间过去了，莫克这一天交代了老管家一下，然后就自己动身去了杨克城里面。

莫克是按照自己的打算一步一步来的，庄园里的事情有老克劳，而自己的其它事情，就需要自己来一步一步预先安排了。